闻言,埋兰撇着嘴道:“别说奴婢没尽到襄助主子的本分——吉珂是晌午被人劫走的,已然过去了一个白天,是生是死犹未可知;那若迦佛寺的阿戛牟尼又是否知道了,知道以后会不会迁怒到沈小姐头上,更加不知道。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去一趟,与那老和尚当面说清楚,或是索性将他除掉,以防他因恨变卦节外生枝,都比这么干等着强。”
一番话软中带硬,态度也不是很好,埋兰不知道还有般若修塔这一层,但是为了趋利避害而杀人灭口这种行径,对于她们这些影卫来说是稀松平常的。
朱明月听出埋兰言辞里面的中肯,道:“你说的没错,但此时的若迦佛寺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除却为了修缮寺院而羁留在山上的僧侣,除却搬运木材、砖瓦的劳工和木工,任何一个在这个时候妄图接近若迦寺的人、接近高僧布达的人,都会被扣下或者一律就地格杀。”
能找到吉珂的藏身地点,并大张旗鼓地来搜寺对她们进行警告,怎么会不防备着对方狗急跳墙、前来夜闯呢?去了,就怕回不来。
埋兰和阿姆闻言都是一怔,不禁各自暗道自己心急坏事,更恨眼下的举步维艰,重重地叹气。玉里咬了咬牙,道:“要不然,奴婢们想办法送一个影卫进去探探消息,就冒充那些寺里的僧侣或是后厨送菜的挑夫!”
朱明月知道玉里这是以牺牲单个人来成全大家利益的做法,拿到消息最好,一旦失手被擒,也不会出卖她们,更不会暴露她们的身份。
“先回寺里吧,等那个报信的影卫来了再说。”
没有应承的意思就等同于否定,朱明月说罢,率先迈进寺门。
玉里三人互相看看对方,埋兰有些埋怨这祭神侍女太过妇人之仁,做不成大事,跺了跺脚有些泄气地跟了上去;玉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在孔雀湖畔遇见的那个凤氏贵公子,思绪有些乱,也随之亦步亦趋地往里走。
阿姆顶着一张满是红疙瘩的小脸,像是一堆西瓜子密密麻麻撒在了瓤上,依旧惨不忍睹。落在三人身后的同时,阿姆朝着一侧的密林看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摆了个手势……
朱明月说要在曼短佛寺里等那个报信的影卫,实际上,在那个影卫趁夜过来后山客堂屋舍,将埋兰复述给朱明月的话,又一字不差地跟她说了一遍之后,根本没提供任何更有价值的消息。
负责吉珂的两名影卫在与其他人联络以前就失踪了,事后再去查,用来藏身的这处地点被整个捣毁,余下的人不敢有太大动作,纷纷以隐匿为主,于是在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得到什么情况。
“小姐,夜很深了,你还是早些歇着吧。”
送走了那名影卫,玉里拿着一盏灯走过来,朱明月正披着单衣坐在炕桌前看《长阿含经》。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朱明月“嗯”了一声,又翻过两页,“再等等。”
在外间打瞌睡的埋兰,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认为朱明月这是心系若迦佛寺那边,夜不能寐,在心里暗讽活该的同时,又觉得她一个人睡不着,却要连累她们三个一起熬夜陪着,真真是坑人不浅。还是阿姆命好,由于脸上起疹子,在山门下面的寮室跟巫医在一处,现在恐怕已然呼呼大睡,跟周公去下棋了吧。
这时,忽听玉里道:“小姐秉烛夜读,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等人?
埋兰精神一抖擞,竖起耳朵。
朱明月抬眸看了玉里一眼,笑了笑道:“要不,你先去歇着吧。”
说话的同时,她往花厅的方向指了一下。
昏黄的烛火照得屋子里一片亮幽幽的,打在窗纸上,映出一团柔和的光影。外面是漆黑寂静的夜,屋里是朦胧昏沉的光,从亮处走到黑暗,更使得人双目不能视物,然而花厅最靠门的一扇窗扉上,悬在内侧窗棂的一挂风铃,在这时,忽然响了一下。
这一声,很细小,却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玉里和埋兰两人的耳力都极好,闻声,两个人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窗外有人!
子夜的后山荒无人迹,除了她们主仆几个住在这一处客堂里,余下的几间都是空房。佛寺里守夜的和尚为了避嫌,从不轻易靠近客堂前,僧侣们更不可能在后半夜摸到后山来。
玉里下意识地将手放到别在后腰的匕首上,死死盯着窗扉的位置,凝神仔细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