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
玉腊以为阿姆跟丢了,急忙转身回去找她。
这时候,身旁树顶上突然一个黑影蹿过去,玉腊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被脚后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下坡下面的小河里跌去。
噗咚。
河水并不深,玉腊直接倒栽着身子坐进了小河里,淙淙流水浸了夜晚的冷意,她腰身往下都被浸湿了。玉腊打了个哆嗦,赶紧手脚并用地从小河里站起来,狼狈地抿了抿发丝,踩着湿透的鞋子往斜坡上爬。
黯淡的月光下,光秃秃的坡面露出遒劲纠结的树根,玉腊抓着一截树根,蹬着凹凸的石块费劲地攀上去。这时,头顶上蓦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玉腊抬起头,却见在斜坡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那人有一对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笑。
玉腊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指已经松开,整个人再次摔进小河里……
阿姆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就瞧见宽敞的外屋里,埋兰拥着被衾半趴着窝在榻上,东窗前的炕桌旁则是裹着一件薄披肩坐在烛台边的玉里。
阿姆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玉里。
玉里点点头,低声道:“睡着呢,睡得很熟。”
阿姆松了口气,转身把门关上,然后一屁股坐到炕桌另一边,“每次遇上这种事都让我去,下回好不好换个人!”
“就属你长了一张无害的脸,不让你去让谁去。”埋兰打了个呵欠,笑讽道。
阿姆翻了个白眼,刚想说点什么回嘴,就听身侧的玉里道:“处理掉了吗?”
阿姆“嗯”了一声,伸手撩拨了一下烛焰:“我把她埋在小河边上了。”
“临死前,她跟你说什么没有?”
“没有,”阿姆歪着头,“就算想说,她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讨喜的娃娃脸上挂着近乎纯净的笑靥,却隐隐地让人从心底发凉,埋兰啧啧道:“又是一刀毙命?你手底下可是越来越狠了。”连句遗言都没让人留下。
“我不狠难道还让她叫两嗓子,把守夜的和尚招来?”阿姆又翻了个白眼,顿了一下,脸上笑容褪去,看着埋兰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倒是你,我还没说呢,你不好好看住自己的东西,让她无意中发现了端倪,若不是我及时察觉,得惹多大麻烦!真不明白挑来选去怎么会派你过来!”
埋兰本就有些心虚,被阿姆这么一呛声,难得低下头没还口。阿姆又道:“明日玉恩小姐问起来,咱们怎么说?”
“不会问吧。”
“咦?”
面对阿姆的疑问,埋兰闲闲地挑了一下指甲,看到阿姆不善的脸色,又撇撇嘴讪讪地说道:“反正我觉得那个玉恩小姐不会主动提,你要不信,问问你玉里姐姐,她最清楚了!”
“好端端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玉里拢了拢衣襟道。
“不是专挑没人的时候、就是故意支开其他人,这一白天,你可没少找机会跟她独处……”埋兰笑,“照我看,现在在咱们那位祭神侍女跟前最吃得开的,非是你玉里莫属了吧。”
不知是说者有心,还是听者有意,埋兰说罢,阿姆也抬起头看向玉里。面对两双眼睛齐刷刷地透出刺芒,玉里淡淡地低下头,直接绕过埋兰的话,回答上一个问题,道:“不问更好,一旦问起来,就按照事先预备的说法——玉腊领着一部分奴仆,一大早就出发回曼腊土司寨复命了,留下我们三个来照顾她。”这样的解释,也同样适用于曼景兰的人。
玉里说罢,就披着外衣,回里屋了。
阿姆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起身也往对面的床榻上爬。埋兰盯着玉里的背影,哼笑着没说话。
翌日的晨曦。
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照射在佛塔金顶上,中城里数百座寺庙的晨钟被撞响。此起彼伏的钟声,分别由各寺院的钟楼依次跟进,随着逐渐喷薄而出的朝阳,从城南到城北,洪亮悠远的声响一波波撞击传开,回荡在山涧幽谷,回荡在偌大的曼景兰,唤醒了准备上早课的僧侣们,也唤醒了整个勐海八大寨。
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想不到“晨钟报晓”的盛况居然在勐海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