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衣袖便被人自身后轻牵了下,夜听澜垂眸,大掌无声握住那一双纤细的指节。
他抬眼看向皇帝,道:“父皇若不放心,儿臣现下便可立誓,永不与听云争位。”
至高皇位,无上权柄,这些他本就不在乎。
多年来容妃一厢情愿,无不想要将他控于掌中,他厌恶手足相残,所以自年少起便投身战场,远离朝堂纷争。
起初皇帝也曾表彰过他神勇,可渐渐地,“威名在外”,“兵权鼎盛”,这些都变成了皇帝心中最为忌惮的种子。
自他与凤吟晚的婚约被赐下的那日起,他便知,早晚有一日,这些种子会破土而出,变成最尖利的毒刺。
此番棋局他又何尝不知皇帝的用意所在,但夜听云心思纯正,可为仁民爱物的明君,因此他甘愿做刀,为他扫平朝中障碍。
只不过机关算尽却仍有遗策,月国人突然入关,叫他不得不放弃假死脱身的计划,重新领兵出战。
他知此事瞒不过皇帝,但身后守卫数年的疆土被践踏,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为将者于心何忍?
更何况,他亦有私心。
掌心里躺着的指尖过分温润,他轻轻一握,那温意便顺着二人相接的肌肤流入心间。
此刻间,他想,留在宫中为质也不算什么了。
皇帝闻言面上有一瞬微动,眼神盯着他身后的凤吟晚,别有深意眯起。
“朕可以依你之言,放了镇国大将军父子,但她,必须要与你一同留在宫中。”
玄门是怎样一股力量,他已经充分地见识到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力量,必须要为他所用,为靖国所用,绝不能放回到月国去!
“不可!”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夜听澜便已冷声回绝。
他眼神看着皇帝,语气强硬不容拒绝,“她必须回月国去。”
皇帝闻言面色顿时沉下,“澜儿,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军中吗!朕并非是在与你商量!”
“儿臣也并非是在同父皇商量。”
语势稍有一顿,他道:“父皇不如转头看一看城外。”
皇帝应声扭头去看,这一眼却叫他瞳仁缩紧,面色顿时大变。
视线内,一片银甲正翻涌成浪,朝着他们奔腾而来,所过之处,马蹄如雷,天地震动,势要摧城。
他猛地扭头看向夜听澜,眼神终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愤恨。
“你这逆子,果真是存了谋反之心!”
夜听澜面色仍旧凛然,“儿臣已说过了,只要父皇肯让她回月国,且日后不再与镇国大将军父子发难,儿臣自愿退出皇位之争,永留宫中为质。”Μ。
“放肆!”
皇帝抬手指着他,嗓音怒极,“你这是在威胁朕!”
“父皇说是便是吧。”
他偏开眼,眼神淡淡去看城楼下的铁骑,“只要父皇点头应下,儿臣立刻便下令叫他们散去,并永世不得归京。”
寒甲铁骑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而日后关于他们的去处,他亦已有所安排。
待到此事尘埃落定,他心中应再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