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帝并未直接回答。
他推开座椅站起身,渡步到窗边,负手而立。
嘉平帝望着窗外道,“朕刚登基时只是权臣的傀儡,那老头同朕说,他可以选择任意皇室宗亲坐在这个位置上,选中了朕,朕该学会感恩。后来,朕忍辱负重夺回了权力,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了那老头。”
嘉平帝转身看向谢琅,道,“你问朕这就是杀徐钰的理由?没错,这是事关朕生死的理由。慈不掌兵,权力斗争瞬息万变,朕不狠下心,等徐钰把兴佑帝接回来后,死的就是朕。”
谢琅反驳道,“可徐钰是忠臣!儿臣拿性命担保,徐钰他对您绝无二心。他只是不想君主流落在外、不想谢国的尊严被践踏,他从没想过让兴佑帝将您取而代之。”
嘉平帝回头瞧他半晌,叹息道,“你这小儿,真是天真。”
嘉平帝道,“兴佑帝是一面旗帜,一个能对抗朕的阵营。无论徐钰初衷如何,只要兴佑帝回国,就必然有臣子为谋求利益聚集到兴佑帝身边,煽动其将朕取而代之。”
嘉平帝继续道,“所以徐钰是忠是奸根本不重要,只要他将兴佑帝接回国,朝中局势便不再受控。因此徐钰必须死。”
谢琅反驳,“可您怎知兴佑帝便一定想要皇位呢?即使再多人拥护他,也得他本人愿意。也许兴佑帝自知能力不足,兄友弟恭自请让位呢?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嘉平帝嗤笑,“过往历史早已给出无数教训,只有傻瓜才将命运押注于敌人的仁慈。权力斗争你死我活,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嘉平帝泄出一丝鄙夷,继续道,“何况,兴佑在位期间的荒唐事已经证明了他的无能。让这种昏庸之徒上位,只会造成更多百姓家破人亡,朕凭什么留机会给这种废物?!”
谢琅的心渐渐下沉。
“那死掉的上万将士和百姓呢?您满嘴身不由己,可从始至终,您为何不考虑死去的普通人?他们就活该为您的权力斗争牺牲么?就没有别的能不牺牲他们的办法吗?”
谢琅一连串质问让嘉平帝沉默下来。
御书房里静可闻针,更显外面的蝉鸣聒噪。
谢琅紧紧盯着嘉平帝,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没有任何仰视意味地注视他的父亲。
就在谢琅以为嘉平帝不会再回答时,嘉平帝开口了。
“有。”
“朕承认,确实有别的办法能不牺牲这么多人就阻止徐钰。”
谢琅道,“那你——”
嘉平帝打断他,“——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想保全的东西越多,出现意外的风险也就越大,朕的选择的确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皇位之争,朕只求稳妥。”
说到这里,嘉平帝目露精光,“威胁到朕的皇位,莫说徐钰军队杀得,便是天下万民,朕也杀得。”
听到嘉平帝这番言论,谢琅瞠目结舌。他的父皇,他最为敬重和崇拜的长辈,竟能说出如此冷酷又无耻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