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旭告诫一群小将官,“有空的时候,好生练练你们那手鸡爪字,万一往后用得上呢。”主要说的是草根出身的李开德等人。
段晓棠踩线的功力登峰造极,旁人未必有她这份速度。
李开德等人还未动笔,就已经感受到手腕酸疼。
在右武卫内部,没人要求他们的字迹一定要美观,能认出来就行。但若去了外头,总得讲个脸面!像段晓棠这般不讲究虚名的人少之又少。
裴子卓等人在行营待得时间久了,混成《三国演义》的忠实听众。
行营人数众多,连说书班都分成好几波,认准一个,就能按照顺序往下听。
今日流程有点不一样,孙安丰先登台,“今日先讲《论语》,记载的是孔夫子和他弟子的言行,每日学一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军士一群大老粗,读过经典的少之又少,问道:“孙中侯,什么意思?”不如三国来的直白。
孙安丰毫无愠色,解释道:“孔子说,温习学习过的知识,朋友从远方来相见,都是高兴的事。别人因为不了解而和我见解不同,我不因此怨恨懊恼,也算得上君子。”
军士挠挠头,“这不就普通人做人的道理么?”尤其前两条。“孔夫子好像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柳星渊想要上前理论,被薛宇达拉住。
薛宇达劝道:“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法不可轻授,经不可轻传,他们没看到全本的《三国演义》,右武卫反倒拿世家赖以生存的儒家经典来“开涮”。
孙安丰不摆架子,“孔夫子能用精炼的语言把道理讲出来,到你们这儿只会对对对!”
“跟着我念!”
孙安丰连续念了三遍,确定这句话,即使没进军士们的脑子,也至少在他们的喉咙流连些许时候,才退下来将舞台让给三国团队。
柳星渊在几个讲演台周围转了几圈,学而、为政、里仁……每一遍都有涉及,但确确实实不是正经传经的模样,仿佛只是随口提一句。
真真正正的只有一句。
柳星渊胡乱走时,撞上孙安丰,不由问道:“孙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安丰装模作样叹口气,“你知道军士在战场上杀红眼是什么样的么?”
柳星渊摇头。“这同儒家经典有何关系?”他一直待在行营,只听得前线势如破竹,其他的一概不知。
恍然想到诸路将官班师回营,而段武二人明显在前线失控了……
孙安丰长叹一声,“儒家能修心。”这是看得起你。
柳星渊沉默半晌,“可你解的也不对啊!”
孙安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柳星渊的下文,段晓棠说对了,这种事靠不上他们。
孙安丰:“我家以武起家,经书不求甚解。”
关中豪阀看不起江南孙家也就罢了,河东世家有什么资格。
两人面上和乐,心底不欢而散。
如今两卫大军混编,右武卫听得右屯卫自然也听得,就算走到薛曲跟前都没话说。
因为它传播方式实在太儿戏了,没有斋戒沐浴虔诚焚香,仿佛村口大槐树底下聚上几个人就张嘴一样,一点也不正式。
偏偏段晓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倘若真照世家传经解经的方式推广,不仅军士不适应,恐怕还会招来有心人的攻讦。
你配么,不配!
同样段晓棠也在暗暗期待,当大部分底层人士抛弃繁复解经,回归它最本真的含义。最终经典的解释权会落在哪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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