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就听“扑通”一声响,原本站在冒牌衾遥右侧的裳儿已吓得双膝跪倒在地,冲自家主子重重磕头道:“裳儿不想死,求福晋救裳儿!”
冒牌衾遥显然是被裳儿这种“不打自招”的露怯行为气得够呛,看向她的神色也霎时变得恨铁不成钢,但她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转头重新看向陶沝道:
“你到底想怎样?下毒的是九爷府里的那位嫡福晋,不是我!”
她说这话的语气已经比方才减了不少气焰,甚至还向陶沝透露了一个重要□□,但这并非陶沝今日前来寻她的主要目的——
“这点奴婢自然明白!可是,调换汤匙的事总是庶福晋您变相指使的吧?庶福晋难道不清楚您这样做的后果吗?可您却故意放任不管,根据我大清律例,这也属于故意杀人罪,罪行跟那位下毒的嫡福晋一样,就算不判斩立决,流放三千里肯定是跑不掉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冒牌衾遥显然是受到了陶沝信口开河的这一“律例条款”的刺激,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那是她自己笨中的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陶沝闻言滞了滞,继而再度淡淡陪笑:
“庶福晋息怒,奴婢今日前来并不是来向您问罪的,奴婢只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庶福晋,您最好别打那位侧福晋的主意,因为奴婢很喜欢弘晸阿哥,所以不希望他没有自己的额娘……”说罢,对上冒牌衾遥一副“这关我何事?”的表情,又继续笑着添上一句:“万一弘晸阿哥真的没了额娘,那奴婢一定会非常替他难过的,奴婢这一难过,保不齐就会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万一那些话到时候不小心被九爷听到,恐怕会连带对庶福晋您不利吧?”
“你,你休想要挟我!九爷他不会相信你的!”这句话,冒牌衾遥说得斩钉截铁,一嘴银牙也咬得格格作响。但陶沝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仍然自顾自得往下接茬:
“庶福晋真正误会奴婢了!这怎么能算是要挟呢?庶福晋,奴婢这可是在为您拉盟友呢!侧福晋虽然没有那位嫡福晋的家世背景,但她却是打心底里把您当成原先的那位嫡福晋,以她的个性,想必定会记得原先那位嫡福晋当年对她的恩,因而也不可能会对庶福晋您造成什么威胁,但如今在九爷府里的这位嫡福晋可就不一样了,她对原先那位嫡福晋可是恨之入骨啊,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那涂在汤匙上的药,原本应该是嫡福晋用来对付庶福晋您的吧?!”
冒牌衾遥的脸色当场僵了僵:“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名高个丫鬟和裳儿姐姐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好,但每次却都抢着给裳儿姐姐端碗盘,这就是令奴婢起疑的地方——”陶沝不慌不忙地答腔,全然没有得罪人的自觉。“当然,你可以说她这样是为了巴结裳儿姐姐,但裳儿姐姐自始自终都未曾给过她好脸色,想来再迟钝的人也应该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喜欢自己,如此,奴婢相信大多数人这时候都会选择知难而退而不是锲而不舍,除非她另有目的……”
冒牌衾遥这次没说话,只侧头凉凉地瞥了跪在她身边的裳儿一眼,裳儿被她这样一瞪,许是也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误,立刻低下头作诚惶诚恐状。
陶沝没有错过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嘴角微微向上倾了倾:
“奴婢之前听侧福晋说起过以前的事,嫡福晋如果要在这种时候下毒害她,实属不太理智的做法,对嫡福晋而言,侧福晋不过只是一个转移仇恨的替代品,因为她是当年那位嫡福晋身边的人……虽然奴婢觉得她很有可能真的考虑过要害侧福晋,但庶福晋你却出现了,而且还怀了九爷的孩子,既然原主已经回归,她又何必再费心尽力去对付一个替代品呢?”
话未说完,就听到冒牌衾遥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陶沝循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冷笑:
“庶福晋该不会认为在当年那场大火之后,如今的这位嫡福晋还会选择和你握手言和吧?或者,难道庶福晋您还打算和嫡福晋握手言和?!”语毕,她略微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久久不语,又径自接下去问道:
“您对那位嫡福晋应该也没有好感吧?奴婢听说当年那位瑶烟侧福晋是难产而死,你说这当中会不会也跟那位嫡福晋有关呢?您现在帮侧福晋这一把,不也正是在帮您自己吗?否则,下一个保不齐就轮到您了——想必庶福晋也明白,三角关系历来是最稳定的,不是吗?”
她这话说得又疾又狠,冒牌衾遥听罢狠狠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被陶沝戳中了痛点,还是单纯对她的语气不满。
不过陶沝却没有给她指责自己的机会,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另外还有一点,奴婢也想要提醒庶福晋,您真以为九爷现在喜欢您,您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您千万别忘了,当年那位嫡福晋是怎么死的?九爷当年对她又是怎样,相信您心里也清楚——她最后之所以会惨遭不幸,不就是因为她在九爷府中没有任何同盟么?如果您只靠九爷,怕是将来也会落得和当年那位九福晋同样的下场,您信不信?”
“你胡说!”陶沝的最后这句话显然触痛了冒牌衾遥的逆鳞,后者一下子“沸腾”起来。“九爷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说过会拼死护我的……”
“呵——”陶沝不等她说完便直接笑出了声,“是吗?您真的相信他的这句话吗?可您觉得这样的话,他当年难道会没对那位嫡福晋说过吗?”顿了顿,如愿见到冒牌衾遥瞬间僵硬的表情,又再接再厉地予以重击:
“再有,您觉得自己和那位八爷相比,九爷会更听谁的话多一些?”
陶沝一字一顿地清晰咬音,声调虽然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钉子,直接钉在了冒牌衾遥的心尖。
“奴婢记得八爷曾说过,江山与美人,九爷他一定会选后者,可有一点八爷却忘了说,九爷虽然会选美人,但他这位执意选江山的八哥定会逼得他放弃美人,和他一样选择江山——若不然,倘若九爷真的如他所说对您掏心挖肺,您现在必不会只有庶福晋这个名号!”
冒牌衾遥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间竟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解释:“那是因为……”
这话只说了个开头便收住了,冒牌衾遥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陶沝的眼神也慢慢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而陶沝此刻回望对方的目光中亦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同情——
“庶福晋,奴婢觉得您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好意提醒您,不要因为男人一时的宠爱而昏了自己的头脑……光靠九爷,您很可能会步上当年那位嫡福晋的后尘,因为您既没有家族背景,也没有同盟……”
听到这话,冒牌衾遥的脸色明显一黯,显然也是认同了陶沝的这个说法。而陶沝见状也赶紧打铁趁热——
“虽然家族力量无法自己选择,但同盟力量却是可以自行争取的——侧福晋是当年那位嫡福晋的人,她如今又认定你就是以前的那位嫡福晋,就冲当年那位嫡福晋给她的恩,她必不会轻易背叛于您,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现在的那位嫡福晋——虽然她的父兄被除去要职,但整个董鄂一族的家世背景却还是您这样的人望尘莫及的,而侧福晋尽管也和您一样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但她却有弘晸阿哥这位九爷的长子做靠山,而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还没有个准数,甚至说句不好听的,您真的认为借别人的身子能成功生下健康的孩子么?”
“你胡说!”冒牌衾遥的逆鳞再度被陶沝这番话狠狠触痛,她“嚯”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手一指陶沝,气得浑身发抖。“我一定能替九爷生下小阿哥的!”
她这一动作幅度明显有点大,吓得原本跪在旁边的裳儿赶紧从地上跳起来,上前扶住她:“福晋,小心您的肚子!”
陶沝知道这是某人气极的表现,微微一挑眉,知趣地收声不语。
就在这时,外边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小宫女桂榕焦急的喊声:
“小桃子,你在哪儿?乾清宫派人来了,说是万岁爷要找你过去问话!你快出来啊!”
此语一出,屋子里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当场一凝。
六目相对。
陶沝这厢微微滞了滞,跟着上前恭敬地朝那位冒牌衾遥行礼:
“既如此,那奴婢就先行告辞了!奴婢刚才说的那些话,庶福晋不妨好好想一想——多一个盟友,和多一个敌人,哪个对您自己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