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亲耳从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口中听到他说出不想再当皇太子的承诺,但陶沝心里却始终感觉有些不真实——
不是她妄自菲薄,也并非不愿相信他许下的誓言,而是身处这样的地位,他真的能够为了她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心甘情愿地让出那个位置么?毕竟,那可是他从一生下来就被赋予最大寄望、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虽然他现阶段的确是被废了,但她心里也清楚,他不久之后一定会被复立,即便将来的将来,他会遭到二度废黜,却也不应该是在眼下这种时候,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已经下定决心,那位华丽丽的千古一帝就真的会相信他是出自真心么?万一对方认定他这番拒绝是出自别有用心,那他今后的处境岂不就变得更加危险了?还有他和康熙皇帝之间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在她那日的牵线下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倘若加上这出,那估计就连大罗金仙也解救不回来了吧?!
陶沝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几乎失眠了一夜。
次日一早,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又一次召集群臣,具体讲述了一下他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梦境,并重点强调他做的那些梦都是富有深意的——譬如当年在葛尔丹战役中,他就曾梦到孝庄皇太后给他提示,而那些提示也的确帮他战胜了葛尔丹。如今,他再次梦到孝庄皇太后和太子的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在他的梦中出现,只是这一回,两人都各自对他此番废太子一举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意思,显然是不赞成他的做法。
康熙皇帝还说,他当日拘禁太子时没有与任何人商量,而现在废太子已经病愈,只要太子不兴起报复的念头,他可以考虑力保对方。他甚至还特别强调,关于废太子一事,孝惠章皇太后也是赞成复立的。
那些朝臣估计都被他这前后不一的说法给彻底雷住了,一时间竟没人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而康熙也趁机继续强调,他博览史册,发现从古至今,那些太子一旦被废,便再无生存者,导致那些冲动之下废太子的君主追悔莫及。而他这次废太子之后,也同样日日不能释然于怀,自染疾以来,只有召见废太子的时候才会觉得胸中疏快云云。
就这样连着说了大约三天,到了第四天,纵是再笨的人想必也都明白了这位千古一帝的言外之意,以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为首的文武诸臣纷纷上奏请求复立皇太子,但康熙皇帝这次却又出人意料得并没有如众所愿当众采纳这个建议,反而选择了留中。
陶沝想不明白这位终极boss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因为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变相让其他人——比如八爷党一众——的夺嫡之心再度燃起一丝希望。
几日后,也就是农历冬月十八,康熙皇帝的病情突然恶化,几乎连床榻都下不了。这让朝野上下原本就骚动的人心变得更加惶惶不安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传言说康熙皇帝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好在太医们坚称康熙此番只是心绪不佳导致的邪症突发,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按时服药并放宽心怀即可。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众人对此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除了太医,数字军团中稍知药性的三、四、五、八四位皇阿哥,也全都留守在康熙寝宫处与之共同开方煎药,而太子也在陶沝的坚持下日夜守在康熙皇帝的身边服侍。
为了不令自己的身份有机会被人拆穿,陶沝这一次没敢时刻跟在太子身边伺候,只留在小院里每日精心研究如何烹制可口菜肴,并让小太监荣泰帮忙将自己烹制好的菜肴送去康熙寝宫。
就这样过了约摸半个月,康熙皇帝的病情总算是有所好转。
这天,陶沝正在小院里研究食谱。
前一刻刚去清溪书屋给太子送饭的荣泰突然跑了回来,说是康熙皇帝要见她。
陶沝吓了一跳,直觉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想要细问,荣泰却表示这是太子爷交代的,后者虽没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看他的脸色,想来也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陶沝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乖乖跟着荣泰前往。
待两人来到康熙寝宫处,太子和三阿哥两人都不在房内,只有四阿哥和八阿哥分别端坐在外间的椅子上。
她赶忙上前依序朝两人请了安。
四阿哥见状挑眉斜了她一眼,眉心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吭声。
八阿哥那厢大概也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她是谁,当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好几眼,眼神甚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