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还未到中旬,秦大学士再度称为京师炙手可热的话题。而秦家的四小姐,自此正式有了名声。纵然秦臻知书达理的一面有多出色,也都被身子不好的传闻淹没,上门求亲的更是少起来。秦漠越想越觉得有气,但该罚的也罚了,也只能多多补偿秦臻。
安蓉本就不担心什么,这位正主秦臻更是不把亲事放在眼里。
念柳取出一支蝴蝶簪子和一支桃花簪子,递给看着铜镜的秦臻问道,“四小姐,您想今日可还想戴桃花簪子?”
这两支簪子皆是秦臻的嫡兄长送的,虽然眼光不是很好,样式并不多新颖,但好歹是哥哥送的,秦臻每次跟着兄长出门定然会戴上。尽管她知晓,她这个哥哥估计并没有注意到过。“那支蝴蝶的吧,都快四月末了。”
“是。”念柳又递给后面给秦臻梳着头发的竹芜,忍不住道,“虽说先生嘱咐,四月之后便好多了,但四小姐这个月才发作一次,到外面还是要多小心才行。”
秦臻只点点头,难得出去一趟,上回给赵姨娘的责罚还没过呢,她哪里敢生事。“哥哥如今在大理寺任职,越发鲜有时间陪我玩儿了,之前我绣好的几张方帕备好了么?”
乌黑的头发梳好,长发一半披散至身后,从耳畔往后辫成的花辫束在一起,盘起的一半头发也一丝不苟,朱红的耳珠衬得面色白皙。竹芜只安安静静梳着头发,念柳却忙点头,“备好了,一早便备好了。”
秦臻稍稍叹气,小声嘀咕道,“大哥哥也快成婚了,若我现在不趁机送送方帕,以后便有嫂子备好这些了。”秦臻的大哥哥秦安乃是秦大学士的嫡长子,自然和秦臻关系亲近,偶尔也会带着她出去走走。秦臻虽然不常跟着别家小姐一同聚会,但打心底还是喜欢到外面闲逛。
“四小姐倒是想得远,”念柳一笑,一边将桌上其余的簪子首饰装好,一边道,“说起婚期,大公子明年才娶妻,那龚三小姐更是近一些,年末便要办。四小姐为何不多找些机会和龚三小姐聚聚,等她出嫁,便没有那么多机会见面了。”
发髻梳好,秦臻皱着眉头站起来,让丫鬟们整理好衣衫。今日穿的也不过是一件浅粉色的曲裾长裙,外罩浅色长衫,四月的天气并不多热,相反,早晚还有些凉意。秦臻往外面走去,却还是说道,“我倒是快忘了,等七月一到,敏姐姐便不能出门了,我也该早些开始准备礼物才行。”
竹芜留在屋子里,念柳和其他两个丫鬟跟在后面。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秦臻刚一出去,便看见站在马车旁的秦安,仪表堂堂,像极了秦漠。只是眉眼更锋利,不似秦漠文弱,但也不见得有多少武将的气度,说到底,也只是文墨出身的文官。秦臻走过去,笑着欠身行礼,“大哥哥,可是等急了?”
秦安也只是回以一笑,转身上车,一手掀开帘子,一手伸向秦臻,“等我妹妹,这点时间算什么。”
秦臻这次能出来,另一个原因也是因着之前赵姨娘的事情,秦漠心里头还是有些愧疚,便想着定亲之前再让秦臻出去多转转玩儿一圈。刚在马车上坐下,车厢内不过秦臻和秦安两人,秦臻想起今日秦安本是要出门的,但父亲提到带她出去之后,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只道不会惹事,跟着便好,因而秦安也就同意了,于是说道,“哥哥可是要去书肆?”
马车轻轻摇晃,坐在一旁的秦安倒是笑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便猜到了?”
“自然,”秦臻嘴角上翘,睁大眼十分得意,“哥哥你常去那家书肆我可也去过几次,前几日便听说老板新进了不少好书,你今日才得空,当然迫不及待要去。”
已经入了正街,周围人声多起来,秦安笑道,“怪不得,向来你是最听话的,今天却非要跟着,原来是已经猜到了。”
兄妹二人又说了些有趣的事,不到一刻钟,马车便已经到了书肆的地址。此处并不算繁杂之地,书肆的位置恰到好处在街道中央,店铺却是有前后两个门,前门多是贵家子弟,店铺打开,后门依然有个小隔间,却多是贫家布衣。却并非是店家区别对待,而是这样免去了诸多麻烦。两边的书相差无几,若是寻不到,也有小书童帮忙。
秦臻下了车,就看见有小书童认得秦安,忙过来行礼带路。书肆窗户东西向,甚是亮堂,里面也不乏有女子在里面。店面十分宽敞,书架靠墙,也有放在中间的稍矮一些的架子,小书童就穿着灰麻布衣穿梭期间,皆是十二三岁模样,但都是书肆老板挑出来好好教导过的。秦臻走在秦安身后,刚踏进门便道,“我不过几个月没有来,这里便又改了模样。”
秦安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小书童点点头,“这里的主人是个爱书之人,每隔三四个月便会歇业关门,将所有的书籍整理一遍,便先腾出位置,顺次挪动,因而这里便常常有变动。”
后面念柳也下了马车跟过来,秦臻便道,“哥哥你去看书吧,我也到处看看。”
书肆主人一般并不在这里,而后呆在专门的小隔间内,小书童若是找不到书,便会去找管事,若是管事也找不着,这才会去请示主人。秦安轻车熟路便走到一角处,秦臻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示意让念柳到门口等着,自己便走到中间的小书架之间,秦安爱书这一点秦府上下都知晓,这一点秦漠也很是得意。秦臻也爱看书,只是大多是话本游记,怪力乱神之类的书。平日太过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刚走了两步,一边便有另外一名男子移步过来,只是目光一直盯着书架上的书册。秦臻侧头瞥了一眼,那人眉星目剑,身形挺拔,一身墨兰华服倒是衬得人更加苍劲有力。秦臻在那人靠近之前便不着痕迹侧身走到另外一边。
她选的位置很是凑巧,这中间虽然醒目,但放着的都是些杂书,还有许多江湖儿女风花雪月的故事秦臻还看过。。。那男子顺着挪动过去,秦臻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种杂书并没有多少人这么大方站在这里看的,顶多也只是深闺的女子,看了也不会有多少人说闲话,这人要是当真喜欢这些闲书,那平日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物。
秦臻回过头继续看自己的,那男子却似乎有所感知一般转过头来,打量了她两眼,而后也耸肩回头继续看自己的。
秦臻自是拿着书看几眼觉得有趣便多拿了几本让念柳去买下来,而后便走到内堂找了个座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秦安。书肆门外各路的人们络绎不绝,秦臻坐在一处靠窗却又隔着屏风的位置,时不时瞥向外面。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佚名的游记,以侠士的身份游历蜀地的所见所感。秦臻蹙眉看着,里头讲的前面还中规中矩,越到后头便太过玄乎,执笔之人又多加夸大自己,便失了故事的有趣之处。
“没想到姑娘喜爱这类书。”
秦臻闻声抬头,正是刚才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人。她便只是颔首一笑,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人却也不急,走到前面面对着秦臻坐下,瞥了几眼书的封页,继续道,“著此书之人本是个侠义之士,年轻时也劫富济贫,后来却爱上商人之女,为俗世所累,便丢了年轻时的侠肝义胆。后半部便是在一方竹屋内著成。”
原来是这样。。。秦臻眨眼,怪不得后面写得难以理解。她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页,却好奇道,“此书并未署名,公子竟认得著书之人?”
吕宏霄轻笑出声,“此人我倒是没有机会认识了,只是辗转听闻过罢了,也见过手札,末尾本有个小记写明了此事。”
秦臻又翻过自己手上这本,直接翻到末尾,却没有什么小记,一想也大抵是誊抄之人觉得那段无关紧要,便省去了,“那这人也不算是欺瞒世人,却是誊写的人的过错了。”
见她还是一副戒备的模样,吕宏霄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周,而后说道,“臻妹妹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说了这么多话都只当我是个萍水相逢之人。”
秦臻一愣,抬眼来这才正眼多看了看,只是她见过的外人真的不多,就算见过也只是一两面而已,哪能记得住。吕宏霄还是叹气,脸上却并非不快,只是颇为无奈,“也怨不得你,上回见面却也是三年前,满座宾客,也是难得记得住。”
说完吕宏霄便起身就要走,见秦臻还是一脸无措,又道,“臻妹妹好好想想,真的毫无印象?”
秦臻也跟着站起身,这人等着回话她也不好随便说个人名,只能道歉,微微欠身,“我极少出门,见过的不过是几位兄长,公子的话。。。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我逗你的,”吕宏霄看了眼门口的仆从,攥紧手中的书,“权当今日认识了吧,我姓吕,恢宏凌霄,臻妹妹自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待他走出去,念柳才过来,自那人过来时,她便一直盯着这边,见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有走进。她小声道,“四小姐,那人是谁啊?”
秦臻眯了眼,仔细想了一下,“不是吕恢凌便是吕宏霄,你觉得哪个名字顺口一些便是哪个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