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竟让荣锦堂的迟妈妈去照顾出岫!须知迟妈妈乃云辞的乳娘,还是太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在这云府之中,除了太夫人,尚且无人敢使唤她,合府都将迟妈妈当作半个主子了!这是给了出岫多大的荣耀!花舞英与闻娴飞快地对望一眼,齐齐称是告退。
见两房姨太太去得远了,太夫人才缓缓起身,与出岫一并走出膳厅:“你可知道我用意何在?”
出岫点头:“您是在两位姨娘面前替我立威。”
“我是替你立威了,可这‘威’能维系多久,还得靠你自己。”太夫人直白点明。
出岫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您那日说过的驭人之术我时刻铭记在心,故而今日也有一事相求……浅韵这些日子一直关在刑堂,我想让她重回知言轩。”
听闻此言,太夫人倏然停下脚步:“浅韵如今恨你至极,甚至要举刀杀你,你还替她求情?”
出岫垂眸轻叹:“侯爷是被我害死的,浅韵要杀我,反倒更说明她对侯爷的忠心。”
太夫人挑眉:“我只怕你降不住她。”
出岫勉强一笑,试图说服太夫人:“您曾教导过我,对下人几时苛待几时怀柔,要拿捏好分寸。她如今在刑堂已待了多日,算是受过苛待……再者她是您的人,又曾侍奉过侯爷,我不大忍心。”
“你几时这么能言善辩了?拿我的话来做文章?”太夫人略一沉吟,不再反对,“浅韵性子烈,你若想用她,自己当心吧。”
出岫达成所愿,正欲道谢,却见太夫人又是沉吟一瞬,说道:“竹影虽是辞儿的贴身护卫,可到底是个男人,跟着你也不方便。我再配个女护卫给你,明日就去知言轩。”
出岫连忙道谢,不禁暗叹太夫人心思缜密、考虑周详。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她便亲自去了刑堂。
幽暗的刑堂牢房,素来是关押云府犯错的下人。可巧的是,关押浅韵的这一间,恰好也是从前关过出岫的地方。牢内的浅韵哪里还有疯癫模样,只双目无神地呆坐地上,那身服丧的白裙早已污浊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出岫仿佛从她身上看到四个字:了无生机。
听到牢门开启,浅韵抬头看了出岫一眼,那原本无神的双目渐渐焕发出凛然恨意。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十数日不曾开过口,所发出的声音已嘶哑不堪:“你杀了我吧。”
纵然知晓浅韵不喜欢自己,可瞧见她这副模样,出岫还是鼻尖一酸,低声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浅韵冷笑,不再言语。
出岫想了想,又道:“如今我是侯爷的遗孀。”
“遗孀?”果然,浅韵听到这两个字,面上大为惊讶。
出岫抚上小腹,解释道:“我有了侯爷的遗腹子……”
她原本以为这话会引起浅韵更多的嫉妒与恨意,岂知对方只怔怔看着她的小腹,喃喃道:“侯爷的孩子……”渐渐地,浅韵目中的恨意变作了悔色,又哽咽着叹道,“天啊!我竟险些害了主子的骨肉!”
出岫原本不想骗浅韵,可如今她不得不扯这个谎。她将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对浅韵道:“太夫人已恩准你重回知言轩……从明日起,迟妈妈要来为我安胎,我希望你能回来帮我。”
“帮你什么?”浅韵终于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冰冷神色,但比方才多了一丝生气。
出岫见她似有所动,忙道:“从今往后,我想让你负责我的吃穿用度,不让歹人有机会伤害我的孩子。”
“你让我服侍你?”浅韵与出岫对视,冷言啐道,“你做梦!”
“不是服侍我,是照顾侯爷的孩子。”出岫面色不改,“这也是你欠侯爷的。”
“我欠侯爷的?”浅韵不解,“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出岫沉声说出事实,“侯爷中的是情毒,这毒必须通过日常起居才能下手。一直以来,侯爷穿的衣裳、吃的饭菜、喝的酒水……都是由你负责。若非你失职,他又怎会中毒?”
这句质问,犹如一根利刺正正戳进浅韵的心房:“居然……是我疏忽……”她的双目再次涣散起来,难以掩饰的愧疚神色随之浮现,伴随着两行清泪,到最后变作了失声痛哭,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