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大婚后的第一个清晨,下人们都早早起身,等着拜见侯爷夫人,就连淡心也不例外,但无人前去知会出岫。
云辞与夏嫣然先后迈入正厅之内,径直坐到主位上。后者抬眸望向两排下人,女少男多,人数寥寥,这已是知言轩的全部仆从与侍婢。
夏嫣然示意贴身丫鬟灼颜抱来一方盒子,内里各色赏赐分门别类,大丫鬟、小丫鬟、贴身侍从、护院……该赏什么分量,都有定数。
管家云忠率先上前拜见,竹影随后跟上。夏嫣然情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不敢怠慢,笑吟吟地给了见面礼。
其后,浅韵、淡心并步上前,一齐行礼拜见。浅韵倒是无甚异样,敛眉沉静恭顺俯身;淡心却是一脸诧异,面色苍白险些失态。此后又有些丫鬟神情怪异,却到底是服侍云辞的人,都知道分寸,皆未过多表露。
夏嫣然心中生疑,不禁用余光去注意云辞的反应。
堂堂离信侯倒是神色坦然,见下人们一一拜见过,遂道:“都散了,各自去忙吧。”又转对夏嫣然道:“我去清心斋。”
这是在向自己交代行踪吗?夏嫣然知道他事务繁忙,也未出言挽留,只站起身:“侯爷走好。”
下人们自行分出一条道路,目送云辞与竹影而去。
直看到人已走得远了,夏嫣然才重回座上,挥手对一众仆婢道:“方才侯爷都吩咐了,你们散了吧。”语毕再看面色煞白的淡心一眼,道:“浅韵和淡心留下。”
众人纷纷行礼称是,恭谨告退。
夏嫣然早便听闻,云辞与沈予交情非常,去年云辞承袭爵位之前,沈予曾赠他一名美婢,特从京州带了回来。可今日瞧着……仿佛没见这人。
眼见厅里已走得干干净净,夏嫣然才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云淡风轻地对两名大丫鬟笑问:“今日知言轩的下人们,可都到齐了?”
淡心抿唇没有吭声,浅韵只得如实道:“侯爷身边儿还有个大丫鬟,专职侍奉笔墨。她近来身子不适,侯爷已免去她每日行礼问候。”
专职侍奉笔墨?这倒是个好差事。云辞每日在清心斋的时候要占去一大半,两人岂不是要日日相对?
日日相对的结果,不是生厌,便是生情。人是特意从京州带回来的,显见是后一种。这般想着,夏嫣然似随口一问:“哦?她叫什么?”
“出岫。”浅韵答道。
“若是她身子无甚大碍,便传来见一见吧。”
今日院落里甚为安静,出岫晓得众人都去拜见新夫人了。她自知该去,可未听传见,心里明白这是云辞的意思。这般想着,也只得在屋里练字打发时辰。
写了两帖字,砚台里的墨汁已干。如今就连出岫本人都已辨认不出,这到底是云辞的字,还是她自己的字。可,字是越来越相像了,心却好似越来越远。
倒不如没有这段情,至少她还能和淡心她们一样,以丫鬟的身份服侍他,站在他身后。总好过眼下这个后果,令她难以承受。
想着想着,出岫停笔自嘲起来,却听屋外忽然响起淡心的声音:“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和竹影都知道?独独瞒着我?”那声音,好似带着埋怨与哭腔。
出岫闻声推开屋门,果然瞧见淡心站在院门处数落着谁,而数落的对象是……浅韵。这两人素来情同姐妹,怎会生了龃龉?出岫连忙跨出门外,正欲开口相劝,但见浅韵的目光已看了过来,冷静且带着几分怜悯。
出岫不能确定她目光中的含义,恰好淡心也在此时住了口,眼眶红红地看了过来:“出岫……”
“怎么了?”出岫笑道,“光天化日的,站在门口说闹什么?”
淡心别过头去不愿说话,倒是浅韵开口:“夫人要见你。”
“见我?”出岫一出口便后悔了。主子传见下人本就无可厚非,何况自己与云辞曾经……
想到此处,出岫笑了笑:“是我无礼了,原想着夫人不愿见我……待我去挽个发。”言罢便匆匆回屋收拾一番。毕竟是见云辞的正妻,她不愿太过失态。
片刻后,出岫已换了衣衫重新出门,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悲喜,可淡心瞧着却觉得难受非常。
“出岫,要不我去对主子说说……”淡心试图阻止她去见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