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越想越是领悟,数百年屹立不倒的云氏,倘若不得民心,又岂能聚拢天下财富?这一趟,她自问没有白来。
这边厢,出岫正在心中暗自感叹,却忽听云辞提起自己的名字:“此去慕王府大约要住上两三日,竹影、浅韵、淡心会随侍在侧。出岫不方便,我想借此机会,放她在您这里调教两日。”
此言一出,出岫立时惊愕。原来云辞带她来,竟还有这一层意思!可为何要将自己放到太夫人这里?难道是担心没人护着自己?
出岫尽力不去多想,她偷偷再看太夫人,只见那高高在上的云府主母既无惊讶也无迟疑,自然而然地笑着应承:“也好,等你回来找我要人吧。”
一句话,定下了出岫的去向。
云辞当日便动身前往慕王府,带着竹影、浅韵、淡心一道离开,还有不少云府护卫。是日,出岫住进了太夫人的荣锦堂,迟妈妈比照她在知言轩的待遇,将她安置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
“既是侯爷送来请太夫人调教的,太夫人又将姑娘你交给我,那咱们也不客套了,有什么说什么。”迟妈妈笑着对出岫道,“太夫人这里的规矩不比侯爷,她老人家起得早,你每日寅末便要起身,卯初服侍太夫人用早膳。”
出岫颔首表示记下。
“太夫人每日用过早饭,要去佛堂里念一个时辰的经文。为表诚心,经文都是咱们府里亲自抄写,你在侯爷跟前儿也是侍奉笔墨的,那每日抄写经文的差事,你便分担了去吧。”迟妈妈再道。
出岫再次领命。
迟妈妈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夫人这里不缺人手,只缺几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你先把服侍早膳和抄写经文的差事做好,余下的,再听她老人家吩咐。”
迟妈妈言罢又想了想,再添上一句:“哦对了,每日早上,二姨太与三姨太都要来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时来时不来,你可要记下了。”
两房姨太太还要来陪着用早膳?那为何独独四姨太不来?出岫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却未敢流露出来,一路恭送迟妈妈出了门。
翌日清晨,出岫起得很早,按照昨日迟妈妈的吩咐去了膳厅。她原以为自己算早的,未承想厅里已有两个丫鬟在摆碗筷。出岫连忙动手帮衬起来。
太夫人的规矩,每日早膳八凉十热,开胃小菜、米面点心若干,两甜两咸四道汤肴。比之云府的地位与家底而言,这样的早膳规模并不算奢侈,何况还有姨太太们陪膳。
出岫与几个丫鬟忙活了半晌,将开胃小菜和八个凉菜端上,便立在一旁等候。不一会儿,一阵淡淡的说笑声传来,带着妇人特有的沉静与涵养。但见太夫人由迟妈妈扶着进了膳厅,身后还跟着两位三十许的女子,都是妇人打扮,一穿暗红衫,一穿描蓝衫,各有各的风韵。
暗红衫的妇人稍显成熟,柳叶眉、丹凤眼,鼻梁挺直而棱尖,看着有几分凌厉之气,周身珠光宝气很是惹眼。
描蓝衫的妇人更为年轻一些,也更朴素,她肤色极白,五官并不及暗红衫的妇人好看,遑论及得上太夫人。可她气质沉静娴婉,令人见之忘俗,也别有一番风韵。
这两位便是老侯爷的妾室——云府的二姨太、三姨太了。出岫见她两人各带了一个丫鬟,面上都挂着几分残留的笑意,跟在太夫人身后进了膳厅。
两位姨太太目不斜视,分别落座在太夫人一左一右。出岫观察两人坐的位置,在心中盘算着谁是二房、谁是三房。
暗红衫妇人坐在太夫人左首,应是先进门的二姨太花氏;描蓝衫妇人坐在太夫人右首,应是后进门的三姨太闻氏。果真如迟妈妈所说,只有两房姨太太来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并不曾前来。
只这心思几转的工夫,但听太夫人已开口命道:“出岫,吩咐上菜。”
此话一出,出岫立时察觉有两道目光投向自己,来自花氏与闻氏。她不敢多看多想,连忙垂首领命,快步往小厨房走去,片刻后,领着几个小丫鬟们前来上菜。
方才那两道目光早收了回去,花氏与闻氏已神色如常,陪着太夫人开始用膳。一旁的丫鬟们侍奉在侧,时不时地布菜、盛汤,很有规矩。
一顿饭就这般无声地进行着,待到尾声之时,太夫人却再次开口,淡淡对花氏道:“老二呢?教他用了早膳来我这里一趟。”
花氏闻言,面上有些尴尬之意,笑道:“如今二爷分了园子单住,我也不晓得他人在何处,一会儿差人去瞧瞧。”
太夫人“嗯”了一声,状若无意地道:“如今房州闹瘟疫,虽说没闹到烟岚城里,可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昨日侯爷已前往慕王府商量对策,老三也吩咐各地米行布施发米,唯独老二闲着,总要派他去磨砺磨砺。”
在“外人”面前,太夫人坚持称呼云辞为“侯爷”,明明是亲母子,可这份言谨与礼数,出岫听在耳中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