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北的角落是整个郡守府最不引人注意的所在,也是所有人都不愿靠近的地方。这里面住着一个十分古怪的人,说他怪不光是因为他的行为举止,还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冰天雪地的天气,就是身强力壮的士兵也常常感到不济,偏生里面住着的这人衣衫单薄不说,两只裤腿还总是绾起,就好像浑身有火,无惧寒冷一般;院子里终日飘着药香,却并非是那救人的良品,而是一些让人听了名字就觉得毛骨悚然的毒药,平时没事大家都不愿到这院子里来,而这里的主人倒也乐得清净,愈发醉心其中,放纵自在。
狄戈尔此刻驻足不前站在门口,看着那满院哧溜的毒蛇皱起了眉头。
恶医南平子就住在这个地方,不久前入了巨鹿城进了郡守府后,他就没再踏出过这道院门,每天弄些瓶瓶罐罐,隔三差五的抛出一些动物的死尸来,让人避而不及,偏生殿下也由着他,除了给他足够的药物与补给,从不过问他做的任何事。
“谁在那鬼鬼祟祟,有话快说,没话给老子滚。”南平子人未出现,恶语便已到了耳边,狄戈尔被他那一呵斥惊了一跳,抬头看时却依旧没看到他的人影,又站了片刻,才见院中半人高的草丛中窜出一道身影,转眼之间蹦到了他的面前。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了,我这小蛇可赶着下药,没空跟你咋呼。”南平子显得极其不耐烦,显然若非面前站着的是狄戈尔他早就已经掉头走了,狄戈尔见他手中揪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禁不住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想自己是来求人的,若太过显露会被这人厌烦,是以又踏上了前去,低声下气的道:“我过来求一种能让人死于无形的毒药,最好能不露痕迹,察觉不到毒性,不知南大夫可有?”
南平子此生最恨人拐弯抹角,狄戈尔也是深谙他的品性才会如此直接,果然南平子一听后嘿嘿一笑,扬着手中毒蛇回身便拐往了屋内而去:“好说,我这里其他东西没有,毒药可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狄将军想要杀谁?是要他死得全无痛苦,还是……”
“神不知鬼不觉就好,说起来此人也精通医术,自身血中还带有毒性,南大夫这药能让他死得毫无异常最好。”
“哦?也是个大夫?又是哪里招惹了狄将军,要费你这般心思去杀掉他?”南平子本已拿了一瓶药准备递给狄戈尔,却在听完那话之后顿住了:“血中带有毒性?说起来大王子前几天跟我这要了一拼对抗毒性的药物,莫不非便是那人不成?”
狄戈尔见他缩回了手去,不禁心中叫苦不迭,他本是因为奚昊自身含毒,怕南平子给的药物相冲才多嘴一句,谁料竟惹了南平子的怀疑;因知道吠承啖是真心想带奚昊回呼和单去,而正如清风所说,阵前变故太多会于己不利,那大晋营中除了孟白炎尚还有姬无瑕,一个不经心的错误就可能导致一场毁灭,所以他不敢也不能拿宗奚昊去赌!现在下手除了此人,就算殿下怪罪下来也不至于斩杀他于阵前乱了军心,而等回到呼和单后,凭他多年跟随吠承啖出生入死的交情,总归是能够得到饶。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狄戈尔上前便去抢那药瓶,口中言道:“南大夫不必多心,凡事有我老狄一力承担。”
岂料南平子伸手就将那药瓶一摔,顿时药粉腾起,一股异香直冲口鼻,狄戈尔大惊而退,到了门口将鼻一捂,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南平子却恻恻一笑,冲着他不冷不热的回道:“宗乾莫那老东西虽然与我一向不合,但好歹他也只这么一个孙子,我若杀了他,那老东西估计得从地里爬出来与我拼命!你以为那姓宗的小子为何会血中带毒?其实他爷爷当年给他泡的还真不是毒药,是我给偷偷换了的,宗乾莫为了这事追杀了我一路,将我逼到这漠北荒凉之地不敢回去。”
“如此说来你更应该痛恨宗乾莫才对。”
“没错,我是恨鬼谷子那老头,可那娃儿泡了我的毒却没死,你根本想像不到大王子拿着那解药来求我时我那欣喜的心情,因为我知道那药是解什么毒的,这世上除了我南平子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东西!那姓宗的小子就像我这坛坛罐罐里的毒药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个人,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毁了我在这世上最好的证明,若是发现他死了,我会很生气,你懂了吗?”南平子说完阴冷的笑了一下,然后一脚蹬在地面,扬起了散落的毒粉。狄戈尔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跳,却对他无能为力。
早听说南平子此人喜怒无常,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从不会受道德约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本将军还有事,就此告辞!”狄戈尔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拿不到毒药,或许还会激起南平子的怨恨,是以道了一声后转身离去,南平子知道他走得不甘,也不去管他,只冷哼一声抓起那条五彩斑斓蛇往一瓶口压去,那小蛇张口咬在瓶口上,登时“哧”的一声喷出了毒液,南平子满怀欣喜的丢掉小蛇,将那瓶口微倾,任那毒液一滴一滴落入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瓶里,然后小心翼翼的盖了瓶塞,对着门口大声唤道:“来人来人,帮我把这小瓶送入牢房去,告诉守卫的士兵,一个时辰之内若解不了毒性,就把那些死了的囚犯都拉去烧掉。”
“是。”门外守兵疾步而入,万般小心的拿了小瓶往外奔去,南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啪啪”拍了拍手,带着几分得意嘿嘿笑道:“有趣有趣,很久没这般有趣过了!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个对手,怎能由得你们将他杀掉!我倒要看看,宗乾莫的一身医术那姓宗的小子究竟承到了几分!”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