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风儿吹过青草带来的芬芳,成群的牛羊从蔚蓝的天空下跑过留下的映像,这一切是那么的令人怀念,让人向往!柔软的皮毛随风拂过脸颊,像母后的双手,温柔而带着奶香,自己这是回到了家乡了吗……
太好了,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那些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所以,就算是痛苦,就算是难以面对,只要自己睁开双眼,所有的一切都会消逝掉!
“嘘,小声一点,他似乎快要醒了。”
“我再去找些柴火来。”
母后的双手还在!她的指尖好温暖,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依偎在她的怀中一般。
不!不要走!不要走!
轻柔的触感消失了,桑赤戈雅惊慌的伸出手去,想要找回那份温暖;大概是发觉了他的意图,那双手又回来了,轻轻拂过他的眉头,搭在了他的额间,然后,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别怕,你已经安全了,不要怕!”
是谁?!她不是母后,不是!
骤然之间睁开双眼,桑赤戈雅猛的坐起了身来。跳动的火焰灼伤了他的视线,他避让性的躲闪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去。身旁坐着的士兵让他有些发懵,他怔怔的抬头看着那蹲身而下与自己面面相对的女子,突然将膝盖一紧,环抱着向后退去。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没有回到家乡,母后也不在这里,祜伦失踪了,雁翎不见了,还有——
“明威……明威!明威!他在哪?你们将他带去哪了?”脑中窜出的那个名字令桑赤戈雅忽然间失控,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明威的影子,而那些本还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士兵们则因他口中发出的番语和奇特的蓝色双眸骤然色变,他有些害怕,更在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敌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向着脑后摸去,发觉发簪还在,便猛的拔下向前一刺,弦伊往后躲闪,他则就着那一点点空隙向着雪洞之外跑去。
明威在哪?他为何没跟自己在一起?他们把他带到哪去了?
“明威,明威——回答我,你在哪,回答我——”
他当时的情况那么糟,一步一步都是鲜血,当他倒下的时候,自己几乎已经听不到他的心跳,他是不是已经——
已经——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一定会将自己带出去,就一定不会言而无信!
“别过来!你们把明威带到哪去了!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身边瞬间聚集了无数的士兵,桑赤戈雅被困其中不得逃离,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长时间的体力透支让他的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他无法思考,他只知道明威不见了,而这些人身份不明,不能信任!
“你别着急,明威他没事,他只是受伤了在接受救治而已。”人群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接着,桑赤戈雅看见了方才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弦伊分开人群走到了桑赤戈雅面前,将手中的长剑往地下一丢,轻语着向前走去:“你看清楚,这里是大晋的军队,明威是我们的人,他的后背受了很重的撞伤,大夫正在给他缝合上药,有很多人都守在他的身边,他很安全,你也很安全,你们在雪地里晕倒了,正好碰上了我们的急行军,所以,才会将你们带到了这里。”
他们……是大晋的军队?是明威的朋友?所以明威他现在安全了?没事了?
“他……还活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桑赤戈雅很自然的转换了语言,而那一口流利的晋语也让紧绷心弦的士兵们渐渐缓和了眼神。
“活着,他是个从不知屈服的人,这点伤要不了他的命!”
太好了……
他能活下来太好了!
身子一晃,随着安心而带来的懈怠感,桑赤戈雅露出了安心的微笑,看着弦伊慢慢伸过来的双手,他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明威他……还活着……
就算不是梦,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要他还在,就好……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桑赤戈雅长长的舒了口气,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已经这么久了,你也该去睡一睡,无瑕,这里我来看着就好了。”
“我想等着他醒过来,你有要忙的事情,不必管我。”无瑕伸手拿下搭在明威额上的手帕,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已经不再发烫,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见白炎还在旁边,他回眸瞥了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已经在旁守了一夜,若是再不去躺一躺,只怕明威醒了,你也倒下了。”白炎疼惜的抚了抚他的脸颊,见他双眼通红,脸色因久不睡眠显得十分苍白,忙伸手一摁让他坐下,边拢披风的领子边道:“楚大夫说了,他是因为受伤失血,又兼低温无法回暖才会陷入昏迷,如今他伤口处理好了,温度也回升了,想来不久就会醒过来,反倒是你,本来眼睛就没怎么好,现在就更红了,奚昊说过要你注意休息的,你可是要不听话?”
“好,我听,我现在就去睡,等今日过去,明威醒了,咱们就走。”许是怕自己的身子拖累大军的行程,无瑕不再与白炎抬杠,在应了一声之后,他又回头看了明威一眼,见他呼吸平稳脸色恢复,这才起身一站准备离去。白炎因他顺从终于舒展了眉头,跟在其后走了几步,道:“好好睡,这里有我。先锋军有那四人带领,我相信他们会撑过去,明威醒后,我会让人带着他与那人一起回转,有奚昊照顾,他一定会恢复的。”
无瑕听了那话,突然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轻声言道:“待明威醒来,别说我在这里。”
“为何?”白炎有些不解。
无瑕的头微微低了一下,似乎想要回避白炎的问题,然片刻之后,却又答道:“明威于我是一道解不开的结,我于明威,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痕,他若知道我在这里,要跟着你一起冲锋陷阵,便必定不会随护送之人回去,白炎,无瑕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实在不能再添上一笔。”
“你曾说过,周而复始的聚散会让明威发疯,你是怕他在承受不住之后会将自己的性命抛弃在战场上吗?”
“这世间唯有情之一物伤人至深,我给不起的东西,最好一丝一毫都不给予!伤再重终有愈合的一日,若总去剥开那道疤痕,总有一天,会让他在痛苦与绝望中放弃生命。”
离去的脚步如此之轻,却打得那双眼紧闭的男子痛彻了心扉,在那二人都未曾注意的角落里,明威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到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