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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二章 折戟沉沙（第1页）

天色如昨，风雪依旧肆虐而过，前后跟随的队形却在无形中有了不同，桑赤戈雅不再遥遥领先，明威取代他的位置行走在前，祜伦则夹在了两人的中间。风声太大，常常会让人产生幻听，便仿佛那苍茫的雪地里有着咆哮狰狞的怪物，随时会蹦出来撕咬一般，祜伦有些无力的看了看那两人，然后清清嗓子，回头轻声道。

“主子，这雪山斜坡太大，主子还是跟紧点的好。”他并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明威比从前更为沉默，而自己的主子也隐隐的有了变化，两人之间似乎突然变得疏离了。

疏离？

脑中跳出的念头令祜伦为之一愣，继而有了震惊。

奇怪，自己怎会冒出疏离这种感觉来？从始至终，他们不都是这么保持着距离的吗？明威的冷淡与二王子的小心谨慎注定了两人之间的不可靠近，自己怎会以为他们曾经亲近过？

双眼不由自主的回转，看过桑赤戈雅心不在焉的神色之后，祜伦将视线锁在了明威的身上。

除了给二王子换药之外，这人从来就没有接近过王子身边，若说有不对劲之处，便是他换药之时常常会握着王子的手愣住，两眼就那么看着掌心的伤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否曾经有人也这般伤过双手，令他触景生情，忆起了往事呢？

“我们从这下去。”明威突然勒止马蹄转过身来，祜伦没料他会突然回头，顿时有些慌乱，还好明威并未看他，只越过他看向了桑赤戈雅，桑赤戈雅却依然低垂着头，显然未曾注意前方情形。祜伦有些着急，生怕明威生气又祸及自己的主子，于是转过身去将双臂在空中挥舞着冲着桑赤戈雅大叫道：“主子，我们要从这转下去了。”

声音在峡谷回荡，桑赤戈雅终于回过了神，见祜伦朝自己挥手，他眸中一动抬起了头，却还未及回应，便听身后一声轰响，继而大片的雪沫随着狂风一并压下，他看见祜伦的胳膊在半空顿住，然后吃惊的睁大了双眼瞪着自己，满脸的惊恐与惶然。

怎么了？

疑问还在心间，他就发现从方才就一直淡漠的看着这头的明威忽然之间动了！

雪花瞬间变大，轰鸣声也越来越近，他怔怔的看着明威狂奔的身影，然后慢慢的回过了头去。

“走！”被眼前场景所慑，祜伦一时之间无法动弹，明威经过他时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马上，马儿长鸣一声向前一窜，他这才终于回神，却已经无法拉住受惊的马蹄。

“主子——”凄厉的喊声在空中回荡，祜伦于疾驰的马背上回过头去，想要伸手去够桑赤戈雅的身影，却只看见了桑赤戈雅与明威瞬间被雪崩吞没的情景。

“不，不会的——停下来，停下来——”疯了般的叫喊拉不住逃命的马蹄，马儿带着他一路狂奔向下俯冲，松动的山石与雪花不断的冲击着他的身子，令他无法平衡，失重的落差将他高高抛起，落下之时他丝毫未曾去保护自己，因为那发生的一切令他无法去原谅自己！

雪山之中不能大声说话，这在初入之时王子就曾经告诉过自己，今日入峡谷前明威也说过此段危险，切忌喧哗策马，可是……

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声的喊叫，为什么！

“嘭！”

落地的撞击令祜伦的胸口一堵，继而眼前成了一片黑暗，鲜血从鼻间缓缓流下，晕染了雪白的地面，大片的雪花覆盖而下，只顷刻便再无痕迹……

“爹爹将今日的药喝过之后就不用再嫌昊儿烦了，因为爹爹的旧伤已经痊愈了，以后昊儿再开一点滋补的方子，爹爹喝了一定会延年益寿，身体无忧。”

“哈哈哈哈，只怕是昊儿烦了爹爹了，这老是进进出出围着爹爹转的，缠绵都要被你冷落掉。”

“他？他每日忙着与白炎使坏，才没工夫来搭理我。”奚昊将手中银针一一擦拭放好，见孟昶龙起身伸展胳膊腿，忙又将他一拉坐下，道：“肩头那箭伤虽然无碍了，但天气寒冷终归会隐隐作痛，爹爹还是注意点。”

“唉，爹爹老了，身体大不如前了，还好你们几个都随在我身边，让我能时时看着，倒也不觉寂寞，只是可怜了你娘亲，一人在家苦守担惊受怕的，这仗哪，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哪。”

奚昊不懂带兵之道，想要安慰爹爹也不知从何开口，心中念及娘亲，神色不由得有了几分落寞，怕由此而影响了爹爹的心情，忙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道：“定不需多久了，白炎不是说假以时日莫大哥便可平定内乱了吗，想来这边境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安宁，到时候，我，缠绵，白炎，无瑕，我们一起跟您回去，娘亲见了，定会高兴！”

“是啊，有你们跟着我一起回去，你们的娘亲看到了一定会高兴，一定会的！”孟昶龙长笑一声附和着奚昊的话，眼中却隐隐的有了泪意。

曾经，自己以为自己的孩儿会好好的长大，会有着歌月的睿智与聪慧，有着自己的勇猛与无畏，会成为一个对大晋有用的栋梁之才，可谁知，那孩子却连八岁的路程都没走完便成了权斗之中的牺牲品。而现在，自己却同时有了四个儿子，一个一个全都那么的优秀，上苍待老孟家如此厚道，让人如何不感激涕零。

“无瑕的眼睛好些了没，你今日可有去看过了？”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好了就没事，这两日白炎处处限制他，也让他收敛了许多，爹爹大可放心。”突然想到无瑕受制不耐的模样，奚昊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也由此想到了缠绵曾经说过的话。当初白炎身陷敌营，无瑕心急如焚，缠绵劝解之时曾说，白炎福大命大，阎罗王收他也要思量三分，待安然回来之后必定处处缠着无瑕，让他难耐，如今果然应验！每每看着无瑕耍性子白炎便变无赖的模样，大家都忍俊不禁，也随之一同开心起来。

“侯爷，属下鄂闵有事回报！”帐外突然传来了鄂闵的声音，奚昊走到门边将帐帘一掀，让身道：“鄂将军请进。”

鄂闵来得匆忙，进帐之后也未曾多礼，只急急的从怀中掏出一道小笺呈了上来：“刚刚收到先锋军的飞鹰传书，侯爷请过目。”

“哦？”孟昶龙闻言眉间一动，几步上了前来。

晋兵的大队人马皆在先锋军之后，因所走道路不同，无法明确得知先锋军的详细情形，所以每隔五日就会有斥候兵往返其中，除了带回一些探查的消息之外，还交换帅领之间的建议与提议，而若非出现紧急情况，都不会用飞鹰传书来传递消息，现在突然出现这个，就说明前方队伍出现了问题。

“可是先锋军遇到了危机？”鄂闵心头焦急，问得十分直接，奚昊见爹爹眉头深锁，表情肃然，心底不由得便是一紧，因想着自己无法帮忙，于是脚步一动向外而去，想要唤了白炎过来，岂料刚挑了帐帘，便见风雪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无瑕怀中抱着一卷图纸从远处而来，见奚昊站在门口，他微微一笑，轻声言道：“大军刚扎了营就来给爹爹扎针了么？缠绵与白炎去瞧粮草了，你若怕黑就等着我，我让爹爹看过图纸之后跟你一起回去。”

“爹爹他……正在与鄂将军商议事情。”奚昊有些迟疑，他知道无瑕说过不再过问战局，是以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让他进去，而无瑕在听见那话之后脚步一顿，透过半掀的帐帘，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先锋军遭遇伏击，长平他……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