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冒稚单于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也就当年的伊坤太子很厉害。可十一年前,就已经被初上战场的薛况一刀砍下了头颅,被迫用自己的性命与鲜血,为薛况铺平了一条功勋卓著的康庄大道。
如今,阴盛阳衰,反倒是掌上明珠兰渠公主,颇有胆略。
对这一位公主,顾觉非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这些年来毕竟都在雪翠顶上,连京城的事情他都甚少过问,匈奴那边天高地远,自然更是鞭长莫及。
幸而六年前他算计死薛况,又毒计除掉那耶扎的时候,这一位兰渠公主还不成气候。
不然当初那连环计能不能成,只怕都得两说了。
天助,己助;
时也,命也!
顾觉非的目光,温温地落在呼延奇的脸上,在他额头上那隐约的冷汗上停留了片刻,依旧笑吟吟地:“这才早春呢,北地还冷,呼延大人就出了一头的汗。看来,匈奴那边常年苦寒,是不假了。”
“是,是,不假。”
呼延奇听着他这平平常常的话,只觉三魂七魄都要吓出去了。
若非现在是在大夏的地盘,且还是在天子脚下,在对方的地盘上,他现在只怕拔腿就要逃跑!
六年前含山关一役,大夏那一位战神一样的大将军薛况是如何惨死;事后匈奴这边的大将那耶扎,又是怎样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旁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站在他眼前的,哪里是笑吟吟的如玉公子?分明是沾着就死的洪水猛兽!
要知道,当初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眼前这人在背后谋划。而他呼延奇,只不过是这巨大棋盘之中,一枚被他执在手中、随意摆弄的小小棋子!
宁愿惹了阎王爷,也不要招惹这人!
呼延奇心慌腿软,已经在心里抱怨自己怎么想不开,偏挑刚才出来更衣。可回头一想,顾觉非又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拐角处站着?
他人微言轻,可脑子还不坏。
只想通这一瞬间,已出了一身冷汗。
顾觉非却仿佛一点没有察觉,依旧挂着那么几分春风似和煦的笑意:“您如今在兰渠公主那里,待得还不错吧?”
“公主待小人极好。”
脑子里乱糟糟的,呼延奇也不知道顾觉非为什么要问起这个,只觉稀里糊涂,干脆也稀里糊涂地照实答了。
顾觉非唇边的笑意,便浅了那么一点。
但这一点点,呼延奇是看不出来的。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老友一般,话里还带着点宽慰的味道:“极好便好,呼延大人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宴席快要结束,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个“您”字,听得呼延奇心惊胆战,差点直接给他跪下。
当下更不敢反驳半句,唯唯诺诺地应了,便连忙回到了席间。旁人见他脸色不好,只当他是还为刚才霍尔顿那事耿耿于怀,所以都没多想。
过了一会儿,顾觉非也回来了。
一众人又喝过了最后一轮,这才陆续散去。
临走的时候,他与众人一道,从走廊往楼下去,可眼角余光一晃,竟然瞥见东面那边一间雅间附近,站了个颇为精瘦的男人。
有些面善。
换上一身劲装之后,原本混混的气质被冲散了不少,竟也有那么几分英气。只是眼底那深刻的市井味道,依旧难散。
顾觉非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当初他被陆锦惜一管湖笔摔到身上时,出来迎过他的,翰墨轩,似乎名叫……
印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