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进愣了,看程思一眼,心里开始没底。这自然是他们两兄弟商量好的,可谁的想法,难道不一样吗?
“我们……我们俩的。”程进说。
“我们能一起来,当然是我们俩的。”程思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西看着他,她的手搭在杂志上,轻飘飘地说,“当然不一样,如果是程进的想法。我可以原谅。但如果是你,那么今天这事,我就一定得和你好好讲讲这道理。”
程思的心猛然一沉,觉得这新嫂子怎么原来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程进说,“嫂子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想着你和我哥快结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开开心心办喜……”“事”字被卡在嘴里,顾西抬手,止住了他。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全没了,是这两天,她第一次露出的冰冷的样子。
程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她。
顾西却压根没理他,而是看着程思说,“你和阿进,只差了不到一岁,我只和你计较,你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这话我给你说明白,我和你计较,是因为你是律师专业,但阿进不是。”
程思不明白起来,“这事情和我是什么专业有什么关系?一个女孩,看到一个男人,注定没结果。可她还小,连自我还没找到就放弃了,最可悲的是,她连放弃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西笑起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哥哥冷酷无情了?”
程思猛然瞪大眼,惊诧地看着她。好像此时才知道,他这个新嫂子不是善茬。
顾西说,“你以后是要做律师的人,虽然是事务律师,可是做事不能感情用事。我问你,一个东西,当可以买卖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商业行为?”
程思说,“我还在上学,还不是事务律师。”
顾西说,“那是我记错了。你回答我,一件东西,当她可以买卖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商业行为?”
程思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说,“……是。”
顾西说,“那么。既然是商业行为,商场上用合同设陷阱有什么问题?我知道,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做人是需要诚信是吧?但有些事情的损失,你以为一纸合同就可以提现公平吗?”
程思愣愣地,听不懂这话。
但被顾西翻脸的程度已经震惊。
程进也吓的不行,尽量减低存在感。
顾西看着程思,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敢来和我说这话,你因为你心里觉得我出身平凡,配程琦已经撞了大运。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如果今天我出身高贵,是程琦也配不上的。你敢不敢来和我说这个?”
程思傻看着她,他心里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顾西说,“你想想,一个男人,修身齐家,没有好名声,还想找好太太。如果我家门第高贵,程琦这样十几岁养几个情妇的男人,他有什么名声?程琦损失的名誉,米家要不要负责?”
“可是……可是是咱们家找他们的。”
“对!”顾西说,“没有市场,就不会有生产商。但同样,有人卖这个东西,才会有人兴起要买的心。从消费者是一个立场,从商家是另一个立场。你是律师,你的立场就是,用合同来衡量这事情,你哥哥有什么错。自己学艺不精,就别妄图不劳而获。他们要走捷径,就得承担风险。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程思完全没词了,当然如果换个人,他会想辩驳一番,但此时,他这新嫂子敢说这种话,得多有底气。他底气没她足。
何况,商家设计消费者,是商家错,还是消费者错?
如果他说商家错,那全天下卖牙膏的都错,卖洗发水的都是骗子。
因为每个消费者买东西的时候,都以为那牙膏可以令他们的牙变成贝壳白,头发自带柔光。
他有点醒悟了。商业社会,是另一套规则。
却没想顾西压根不准备放过她。
她的目光轻飘飘锁在他身上,又说,“或者你心里其实觉得,我都已经28岁了,找你哥,是沾了大便宜。好处反正已经得了那么多,自己吃肉,为什么还不给人家留口汤。我们又不是没有钱,给她一点赔偿又怎么样?”
程思沉默,心里却同意,他就是这么觉得的。程家和米家,完全没办法同日而语,给他们家一点钱又能怎么样。
顾西说,“你这人糊涂透顶。看问题,不是谁穷,谁就有不要尊严底线的理由。你哥哥的痛苦谁知道,他和家里说过一次又一次,不要招这些人来。可是你爸爸没有听过他的,当然,这中间是有误会。可是你呢,你被程家收养,没有父母很可怜,所以同情米家。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真的爱你哥,感叹命运捉弄,你应该想的是,还好你有哥哥,有这个家。那么,你哥哥死里逃生,你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把你哥哥找回来的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程思和程进集体目瞪口呆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