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晚驱马往前,两人间距离近在咫尺,他低头俯视眼前的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降吗?杜将军,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不会有人怪罪你的。”
杜安回头一看,尸横遍地,尸山血海。
骁勇善战的漠北人几乎将他们杀了个对穿,丝毫没有留情,高坐在马背上的王世子,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重新看向顾风晚,苍白一笑。
“现在还有降的必要吗?我的兄弟早已掩埋其中,为这场战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切都只因我一己之私。”
他无与伦比的内疚、自责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回头望去竟然涕泗横流。
“顾风晚,你直接杀了我吧,也算兄弟一场。”
“让我去和地下的兄弟们见面,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擦亮这双眼睛,走上自己该走的路。”
顾风晚却缓缓收了戟,定定地摇了摇头,他翻身下马,抬手直接按住了杜安的肩膀。
“你这是在逃避,你不能因为身上背负着死亡,便想着以死来结束这一切。”
“你应该报仇,应该一路杀到南边,去找当今皇帝讨一个说法!”
杜安粲然一笑,满脸泪光。
“可是官家已死,谁来给我说法?我的弟兄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救不回他们了……”
他的身后,孤木孑立的云中府士兵相互扶持,望着满地的惨淡,全都软瘫着跪了下去,哭成了一片。
蒋青云也上前来,随着萧平一道下马,望着这一幕,久久的沉默。
半晌,顾风晚盯着他颓然的样子,低低出声。
“我镇守西北几年,兵权不在我的手中,你知道玉门关外的黄沙中,淹没了我的多少手足吗?”
“我知道,我一旦深入敌人腹地,届时功高震主必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们只能一次次假装打平,看着我的兄弟负伤,并为之付出无谓的牺牲。”
两头的压迫,将顾风晚几乎逼上绝路,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中,他几乎日日夜夜都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那时的他,连一个挂念的人都没有,远在京城的这个家,只相当于一个摆设。
他从这样的一条路上走过来,如今站在这里,依旧毅然决然地走着自己的路。
顾风晚望着杜安,指着他背后的城池告诉他。
“死是最没有用的,只有你一人会解脱,你应该站起来,要你的敌人为你的兄弟赎罪。”
“我们反的从来不是他李盛一人,而是李家江山,无所谓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姓甚名谁。”
哪怕那里如今坐着他昔日最好的兄弟,顾风晚也义无反顾地要拿下这片江山,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一个说法。
这片腐朽的山河,必须彻底改头换面。
在他的这一番话里,杜安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慢慢地,他身后的部下全都走了过来,在他眼前跪成一片。
他们望着杜安,虽也是满脸泪光,却十分坚定道。
“我等愿追随将军,无论究竟作何选择。”
“将军,我们跟了顾将军吧,我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