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没想到王容与会冲他喊,只看着她说,“朕伤心了呀。”
“梓童想让朕如何伤心?”朱翊钧问。
王容与很想直接吼给他听。
你知不知道刘嫔是为你死的?
但你一点也不在意。
就像在这后宫里有多少像这样因为你而死的女人你都不在意。
你为什么要那么多女人在你的后宫?她们的青春性命喜怒哀乐只寄托你在一人身上,而你却全然不知,肆意挥霍。
也许她们会是别人的妻子,会生几个健康的孩子,生活也许没那么顺利,但她们每天都是鲜活的,每夜也不至于独守空床。
你在作孽你知道不知道?
但她看着朱翊钧担忧看着她的眼又什么都没说,她知道他不知道,甚至他就算知道也觉得这些不是问题,他是皇帝,高高在上,除了他,谁的命还是命。王容与移开目光,她甚至知道这些话是现在的她不会说的,再想说也不会说。不然即便是朱翊钧宠她敬她,也会让她知道什么君夫,先是君,后才是夫。除非有一天,她无所谓再需要朱翊钧的照顾,她就能说。
看,她又是多虚伪。
你对我是怜惜,但那些可怜的女人,在后宫日盼夜盼,又可曾能盼到陛下的怜惜。王容与自认不是圣母,但看着这样可怜的女人,总会有些物伤其类的伤感。哪个后宫嫔妃想要来自皇后的可怜?
虚伪。
一时间想的太多,又对自己深深厌弃,王容与软软往旁边一倒,晕了过去。
朱翊钧很焦急的抱着王容与,叫许杜仲来看,许杜仲说让陛下把娘娘放下,朱翊钧看一眼,如何肯让皇后继续躺在这脏污的床上,就直接抱着王容与出去,说回宫,等坐到步辇上,才让人去对还在永和宫的杨嫔说,永和宫先让她看着。
“至于刘嫔的孩子,也让她先养着吧。”朱翊钧说。他低头看王容与,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衣服袖子都被扯的破破烂烂,看起来比她当初生荣昌时都狼狈。
不过一天一夜之间,兰嫔生了一个气弱的小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归西,刘嫔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公主,但是自己却血崩死了。
皇后在永和宫晕倒,是陛下亲自抱回坤宁宫的,这消息传出,后宫更加不知道是该庆祝新生命的诞生,还是老实掖着尾巴,观望风向。
许杜仲诊脉后对陛下说,“娘娘这是一时情急悲伤,才冲击晕倒,等躺一会就会醒来,微臣去熬些平神静气的补药,等娘娘醒来喝下。”
“只是娘娘自己也要莫要记挂心中,太过伤心才好。”
“只她这么重感情,刘嫔身死是她的命,她偏要这么伤心。”朱翊钧低声说,“不过是在储秀宫时亲近一点的秀女,之后朕也未曾见过她们有多亲密,这就这么伤心,若是更亲近一点的人死了,她该怎么过。”
王容与醒过来仍旧是流泪,朱翊钧依旧是用手给她试眼泪,“不许再哭了。”
“刘嫔,刘嫔遗愿想让杨嫔养小公主,陛下允了她吧?”
“朕允了你。”朱翊钧说。
“陛下给刘嫔晋位,让她以妃位下葬吧。”王容与说。
“朕也允了。”朱翊钧说,“但你要再哭,朕就都收回了。”
“陛下,我心里难受。”王容与扯着朱翊钧的袖子说。
“朕知道。”朱翊钧说,“以后宫里嫔妃再生产不准你亲自去盯着了,只让宫人去看了再回禀就好。”
“她们都当不起你这样费心费神。”
王容与摇头。两人都不说王容与晕倒前冲他喊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准哭了。”朱翊钧说,“都没见你为朕流这么多眼泪。”
王容与现在不想让朱翊钧哄她,朱翊钧柔情的话停在她耳里是一种折磨,刘嫔死了,陛下却在安慰她?
她有什么好安慰的。
王容与说自己想睡,朱翊钧看着她睡了才走,还顺便把荣昌抱回乾清宫了,不让她在坤宁宫会惊扰到王容与。
等朱翊钧走后,王容与叫来许杜仲,“你去帮我看一下,刘嫔的死有没有蹊跷?”
“没有蹊跷。”许杜仲说,“臣到了永和宫就去了问了一直在场的太医,一应流程都过问,没有稀奇的地方,药方,产房也都是一切正常,若娘娘还不放心,那就只能把所有人关一起再询问。”
“刘嫔难产而死,她们是都要被问询一遍。”王容与说,“小公主直接送到杨嫔那,今日在永和宫所有的人,都送去尚宫局。”
芳若领命前去。
许杜仲看着王容与,“娘娘,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回,刘嫔娘娘没走回来,娘娘也请看开些。”
“刘嫔身体很好的。”王容与喃喃说,“若不是她存了死志,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去了。”眼泪从眼角划过,滚入落在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