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蔺走在前面,姜湖顶着这楼随时会塌的心理预设跟着他,边走眼皮边跳。
她忍着,因为是她说过可以有兴趣一看,她得对自己的话负责。
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教条到让她自己都觉得发指的女人,太有原则。
楼门没关,瞿蔺带姜湖进一楼大门。
他没敲门呼唤主人,他也没有带着姜湖在室内停留。
瞿蔺很快带领姜湖又从楼的后门穿了出去。
楼后门也没有锁,像是主人毫无顾忌。
推开楼的后门,出现在姜湖视野之内的,是楼后的一大片平坦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姜湖没见其余活人。
进入伽米之后,姜湖望向车窗外,就很难发现在室外活动的人口。这里的人数远远少于勒革。
瞿蔺望着眼前开阔的土地上的一片木碑,问姜湖:“我的朋友不在,这次恐怕没法介绍给你认识。眼前这些,你觉得是什么?”
能是什么?
空旷的土地上,暗沉的木制碑规矩地立着。
像姜湖此前翻译一本一/战时期的著作时,见过的那些资料里的一片墓地。那些被国/民/政/府派出远赴海外,随后客死异乡的华/工们的墓地,那是中国人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贡献和作出的牺牲。
眼前这片打理得不算精细的墓地,姜湖粗略一数,大致有二十几个碑。
姜湖已经有了答案,只问:“埋的是什么?”话题至此,她声音适时的低下去。
从墓地吹来的风大了一些,姜湖随后听到了瞿蔺在风中仍旧清晰的话语:“葬的是一些动物,还有个别人。”
有动物?这个答案倒是让姜湖略感意外。
她问:“你的朋友,为什么要收敛这么多动物的尸体,并且给它们下葬?”
瞿蔺往墓地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手探出去擦木制的简易墓碑上刻的字。
姜湖跟他往前走。
瞿蔺擦干净墓碑上的浮土,抬眸看着站在身侧的姜湖说:“在他眼里,它们不是动物,是他的兄弟姐妹。他在这里没有亲人,独立生活,收养了一堆流浪动物,给它们起了名字,它们都是他的家庭成员。”
姜湖视线垂在一堆木碑上:“都是怎么没的?”
瞿蔺:“火箭弹,爆炸。”
“葬在里面的人也是?”
瞿蔺直起身:“是,是他的邻居们。包括之前住在我们身后这一栋楼里的所有人,除了当时外出了的他。”
那么多条生命,就这么无辜的躺在这片黄土地之下。看着周围一堆堆仍未清理完全的破碎水泥石块,这一堆堆建筑残骸,姜湖突然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
生和死的距离,时远时近。
这些亡/灵会觉得冤吗?
他们死前恐惧过吗?
原本的家园成了墓地,他们能安息吗?
为他们守灵守墓的人,在这漫长的孤独中又能有哪怕一瞬的快乐吗?
姜湖没有出神太久,她很快被瞿蔺的下一步动作唤了回来。
姜湖见瞿蔺从口袋内掏出一个酒壶。
姜湖认识,是此前在勒革那家夜店里,瞿蔺带她去取的那些酒。
他拧开盖子,在之前他擦过的那个墓碑前将酒水倾倒一空。
姜湖问:“你把国内的习俗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