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群臣皆无所言,尤其是冯溱,当即便是一副羞愧的样子,并不辩解一句。
但见众人表情,虽面上再无言论,但心中腹诽尤胜,可见怨气未解。
“便是如此,臣亦有话说。”总管宗庙祭祀的端王道,“当年,因着官家婚事乃仁宗皇帝遗旨,是以臣未曾置喙。但现在想起,总是有些不对之处,望官家听老臣一言。”
“叔祖是朕长辈,但说无妨。”赵煦努力使自己表情看上去显得亲切和蔼一点。
要知道,与高宗是一辈的端王,作为总管皇室宗庙礼仪祭祀等事的宗正大夫,平日里不太说话,但最是板正。平时只要皇室中人有一丝不规矩的地方叫他知道,定是要好好哭一哭赵家的列祖列宗的。
只是不知,平日里素来不来早朝的人,今日破天荒的就过来了,想来真的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得到准许的回答,宗正大夫还是犹疑再三,才道:“老臣近来听人提及,后宫的宸妃娘娘,幼时曾被云游的高人断言是天生的凤命,一直到贵人七岁知蒙后,流言方渐渐散去。而且,贵人幼时,一直聪颖剔透,被世人传言的神乎其神。”
“若那位高人的断言为真,恐怕有着天生凤命的萧娘娘与占着凤位的圣人娘娘,两相冲突,恐不安于后宫。”
“老臣亦发现,寿宴出事的那夜,宫中正值花期的植物尽数凋零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言下之意,也是直指宋攸宁与萧清瑜二人命理相冲,同为贵人命格,反而使后宫怀孕妃嫔受到了冲击。
两个命格贵重相冲的人,继续待在一处,下次冲撞可能就不会是妃嫔了,可能会是太皇太后,亦有可能会是真龙。
赵煦坐直了身子,屏息而语:“叔祖多虑了,皇嗣被害乃是人为,与命理冲撞无关。”
若不是要维持自己严肃的形象,他可得好好笑一笑,世上最不信命理之说的恐怕就是皇室了,可偏偏,亦是皇室,最推崇这命格的言论。
“臣倒觉得,端王爷所言不无道理。”俯首跪着的王太常抬起头,道,“后宫之内,恐怕不能再令二人同时待着官家身边。”
“呵呵。”赵煦冷笑,“所以,这是你们要从肆意猜测圣人,开始管起朕的后宫了吗?两位可都是先帝为朕择的,从孝道上说,也不宜照众卿所言行事。”
说罢,凌厉的眼神朝萧城看去。
此时牵扯出多年以前的流言,怎么也不能说萧家毫无干系。
难道,萧家同样觊觎着那个位置?以萧清瑜平日所展现的智谋来说,若她真有此心,当真可以策划出这样细密的,一环扣着一环的“大戏”来。
一直只做璧上观的萧城出列言道:“‘天生凤命’的传言,不过是子虚乌有。当年臣的姑母萧太后还在之时,听说小女出生之时刚好在晚间霞光时,便说了句祝福的话。没想被世人以讹传讹,越说越复杂了去。”
萧城说着,便跪下,叩首道:“臣家从未给萧宸妃娘娘算过命格,望官家知悉。”
声线颤抖,更显出无辜来。
“可为什么老臣听说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王太常逼问,“宸妃娘娘出生时不是满天霞光吗,那时不是一个过路的老僧说‘此女命格极贵,他日当凤翔九天’,萧大人说是也不是?”
“太常大人说的这样清楚,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小女生于岭南,敢问大人是如何得知这些细节的?”萧城不甘示弱的反击。
“我是如何得知的,萧大人不需知道,只要回答老臣的问题便可。”王太常紧逼。
萧城未有开口,朱偲品先言:“如今你们各位不想着令死者安息,反而纠结这种无切实的流言吗?”
“朱大人要清楚,此事可能会是一个新的线索。”冯溱立刻接话,“原先是我疏忽了。”
这样的吵闹起来,宛如市井妇人,赵煦只觉心烦,于是道:“朕不管什么,大理寺先将审问完毕依旧扣压着的人放回。至于叔父所提之事,与这事无太大关联,却也算是兹事体大,朕自会命人去查证的。”
“官家不可啊。。。。。。”端王赶紧出言劝住准备退朝的赵煦,“此事表面上看并无不妥,但是旧日萧太后与太皇太后的旧怨未解仍在,萧家与宋家不和也是周知的事情,而且宸妃娘娘智多近妖,寿宴一案与其相关亦未可知啊!”
“哦,你们这是怀疑完圣人又怀疑上了朕的宠妃了是吗?”赵煦厉声呵斥。
即使他从来在群臣面前表现的强硬,但是这样子直接呵斥的情况到是第一次出现。
“你们对朕的家事当真在乎的很啊!”
“官家!”方渝唤了声,提示赵煦作为一个帝王,已经失态了,“官家,天子无家事。老臣恳请您谨记。”
赵煦平复下心中隐隐上升的怒火,也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多做沟通。
猛的站起,一挥袍袖,道:“天子无家事无错,但是后妃亦不是前朝可以妄议的存在。这点,前朝难道不该知悉吗?对于寿宴见血所带来的不吉,圣人监察不力,已被太皇太后有所惩处。”
“你们何必狠揪不放?今日连宸妃都被拉了出来,之后呢?之后是不是昭仪、婕妤等挨个都要拉到前朝议论一番不成?在你们眼里,难道朕的后宫就是一个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