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重力的感知在减退,连带着上下方位都变得界限不清,脚似乎不是自己的,提线木偶式地蹲踞移动。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过度疲惫造成的,一切都在远去,像在清澈的水中下沉,精神触觉之外的感官都变得模糊,柔和的黑暗从背后拥来,捂住双耳,清脆金属碰撞声被面团似的糅成粗钝含混的调子。
气管里的烧灼疼痛转化为厚重的麻木,隔绝了气体出入带来的流动感,要不是胸膛仍在起伏,意识甚至没法确定自己还在呼吸。
而精神体恰好相反,它舒展张开,容纳着那段危险波动的同时往外摸索。
格林出现在感知中,在用剑鞘头部的金属包片敲打着岩壁,口中喃喃着什么。
应该是祷词,因为看口型毫无滞涩,就是那种演练了千百遍的熟练流畅,无须刻意背诵、呼吸般自然的东西。
他的手臂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与武器焊死的手掌骨节隆起,恐惧在紧绷的皮肤上流淌,从每一个角度的黑暗未知中袭来。
克拉夫特知道他在哪,但他并不知道克拉夫特的位置,也无法确定计划是否还在实施。
未知、扭曲、恐惧与死亡合成的高压,能将久经战阵的老兵变成瑟瑟发抖的鹌鹑,坚定的信徒转化为癫狂的异端,理智在这种力量面前脆弱无力,比?蠹的木料还不堪一击。
但绝非此人,绝非此刻。
格林又往前迈了一步,这步让他完全进入了感知范围内,剑鞘又一次敲打岩壁,声音越过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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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特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空气振动挤压形成的音波,荡漾扩散。
于是那东西来了。
奔马践踏的声音,仿佛四门洞开,奇形异状的使者从中现身,带着死亡与终结的象征。
它不加遮掩,也许是刚才这群凡人的脆弱与之前那群别无二致,给予了它足够的信心,毕竟伸出指头碾死几只小虫是不需要掩饰的。
格林放缓脚步,在领口里了摸索了一会,寻找什么物件,但摸了个空,无奈摇头在胸前虚画圆环,拔剑立于地面。他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
虚幻触感从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侵入精神体感知领域,波动在其中酝酿,蓄势待发。
显然对方也察觉到了接触,稍稍停顿后当即转移目标,侵入感知领域,那股波动迅速编织成形。
它晚了一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触碰的不是一潭静水,而是涌动着陌生暗流的险滩。
还在犹豫应该是抽身还是抓住这次机会时,那股暗流缠上了“指尖”,纯粹清晰波动通过接触被完整地反向投射而来,墨滴般地晕染逼近。
它是惊讶的,它应该惊讶,那是如此高深认知塑造的法术,远超于那些原始粗糙的使用,近乎对生命最深刻奥秘的揭示,会被时代认为是狂人妄想的非凡技艺。
多少人深入了那么多,才从中窥见一斑。它宁可相信在精神体中的波动只是对方绝望下形似而无神的模仿,毕竟那种波动在接触到躯体时没有引起任何疼痛。
所以它迟疑了一瞬。
永远的一瞬间。
奔马的飞驰践踏停住了,沉重坠地声前,克拉夫特听到了一声被中途掐断的嘶吼,相较那些东西,似乎更接近惊恐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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