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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走开时,克拉夫特叫住了他:“库普,叫号有外面的人就够了,你待会来帮戴维医师拿乙醚瓶子。”
“啊?”
“我?”
两声同步率很高的疑问响起,戴维不敢确定地四顾寻找这屋里第二个叫这名字的人。虽然这年头传统师徒制在医学界已经不是主流,但才跟了几天就能上手别人的独门技术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对,看了那么多天,流程也说过很多遍,就算是根穿刺针也该知道自己该穿哪个肋间隙了。下个病人你们来接。”克拉夫特把手泡进石灰水里,隐约的刺痛在手背皮肤薄弱处渗入。
连日不停的操作让蒸馏酒供应都开始紧缩,又有不少耗费在了产率不理想的乙醚制取里,继续拿来洗手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了,只好搬出已经丢掉很久的老办法。
正如计划的那样,一个人不可能干完所有事,是时候试着开始教学工作了——绝不是因为人工气胸术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验证,而他又实在顶不住高强度脑力体力双重劳动。
“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你们的。”让出本来就属于戴维的诊室正座,克拉夫特撤到了一边,愉快坐上观众席,“先洗手!”
戴维大脑空白地按训练得来的条件反射完成了洗手,默念着“视听叩触”坐上还没凉的坐垫。库普则站回了自己熟悉的扈从位,只是这次要保驾护航的对象是手术。
所幸这次的病人十分“标准”,几乎只需要模彷着几天来看到最多的操作就能基本了解情况。
库普略感紧张地回忆着端乙醚瓶到底要什么手法,没有找到手稳外的任何要求,这对一个拎页锤的人来说够简单了。
放下心来的扈从关注起戴维断断续续的问诊。时间、症状、性质,一会这一会那的,远没有平时旁听克拉夫特那样的先后连贯、像讲故事引导听者理顺先后逻辑。
在听到某些前后不搭的问题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反应出下个问题该是什么又不该是什么。
【我上我也行】
一个分外狂妄的想法。库普赶紧把它驱逐到一边去,跟随克拉夫特奔波的生活多少让他对这些结构复杂的学术机构有了个基本概念。
侥幸被从盐潮区烂泥地捞出来的半路出家扈从,怎么跟王国最高学府毕业的学士比较?他心虚地看向其他人,生怕闪过的杂念被听见。
而戴维也终于结束了问诊,在克拉夫特纠正手法后分步完成体格检查,并得出“适合施术”结论,接下来就到了“针头都知道”的环节,得找出穿刺点消毒进针。
病人的营养状况不错,理论上是对承受气胸术有利的,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像第一位病人那样骨骼分明,皮下有着可观的厚度。
凝视下的戴维出了一头汗,手指在胸壁上来回走了两趟,发觉数出的肋骨序数不一样。
肯定是哪出错了,他应该从第二肋起再数一遍。但众目睽睽下,克拉夫特刚亲手教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低级错误,越慌越乱。
克拉夫特环抱双臂,看样子是想让他自己顺一遍,这让戴维更慌了。
以熟人对克拉夫特的了解,这里面绝没有让人出丑的恶意,只是单纯愿意给足思考时间。
直到这个困境持续了五六个深呼吸时间,端着乙醚瓶的库普终于感觉自己忍不住了,分出一只手来在病人胸前两个小点下大致比划了一道,朝对方比出“五”。
“第五肋间?”戴维记得克拉夫特介绍这位跟班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弟子”。
“没错。”库普确信道,这属于印象深刻的实用内容,被逼着背诵骨骼时顺便提到过,“心尖在这条线上,我有些印象。”
他抬起头,看到克拉夫特略有惊讶地微微颔首。
剩下流程在密切监护中顺利进行,病人清醒后欣喜若狂地道谢,向克拉夫特保证一定会按时复诊。
诊疗继续着,戴维的操作也逐渐娴熟。正当他小心地准备着自己的第三次穿刺时,一阵焦急呼喊和劝阻的吵闹打断了操作。
不等他呵斥学徒管理不力,克拉夫特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出诊室,在人群最密集处,凭蛮力推开了不明所以但一个劲地往里挤的闲杂人员。
僵侧着身子的男人被搀扶着,本就苍白的面孔血色尽失,大汗淋漓,梗直的脖子上血管充盈凸现,某种迅速进展的病痛在他的身体内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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