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掌管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以复核驳正为主。虽说大理寺卿品衔不过三品,然而其却独立于六部之外,不受中书省直接管控,乃是我朝最高级别的执法衙门。
因此,大理寺并不经常直接升堂审案。此刻,经久不开的大堂缓缓开启,裴绍钧端坐主座,表情复杂的看着下面站着的人。他一拍惊堂木,按例审问道:“堂下何人。”
“李洪义。”
“邵相中箭之时,你身在何处?”
李洪义老实说道:“围场西南角,一处小树林中。”
“那里如此偏僻,一般人都不会过去。你为何会西南边?”
李洪义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拒绝回答了。
果然症结就在此处,裴绍钧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角度问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本官问下一个问题,邵相是如何中箭的?”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李洪义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节,“我突然听见邵相喊我,然后我一回头,他就中箭了。”
“……”众人听着这一番无力的辩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绍钧默默擦擦冷汗,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那你可知是何人放的箭?”
“不知道。”
“可看清楚是从何处射来的箭?”
“没看清。”
“你可知,箭头上刻有‘禁军’二字,此箭是你们禁军专属。”
李洪义大吃一惊,一脸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问三不知吗,裴绍钧觉得审李洪义的案子,比审问那些杀人放火的案子要难多了。重点是被审问者脸上透着单纯和迷茫,一看就知道他是真不知道,没有说谎。
案子审出个这种结果,裴绍钧感到脸上无关,尤其还是这种举朝关注的重大案件。然而大家并没有嘲笑裴绍钧,毕竟大多数人还是相信李洪义是无罪的,大理寺怎么可能会审出结果来。于是,另一种猜测悄悄在市井中传出,说是邵安自导自演,陷害李洪义。
“你听说了吗,李大将军是被陷害的,而设下此计的正是邵相。”茶馆中,一名中年男子正和几个同伴聊天,不知不觉,便说到了这件朝野皆知的大案子。
另一人忙问道:“为何这么说?”
“听说,邵相不忿李大将军封侯,压倒相党。于是,便以自身为诱饵,骗大将军去小树林,然后再找人射自己一箭。”
众人一脸惊悚,其中一人不解道:“不至于吧,我有个亲戚在太医院当差,居然邵相中的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
“不做的逼真一点,谁会相信?”中年男子自觉点高明的解说道,“毕竟,还差那么一点点,还没有死啊。”
众人恍然大悟,中枢的那些官员们真是好狠啊,对自己也下得去手啊。
孙敕默默坐在一旁听完旁桌的议论,起身付账。如今,朝野上下的言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皇上没有抓到赵六,那么自己则不会暴露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再也难以找到像赵六这样有把柄又武艺高强的人了。孙敕仰头望向远处的将军府,看来李洪义此人,他到底是杀不了了。
※※※※※
养病的日子总是过得十分漫长,邵安无所事事的躺着床上,一天到晚喝些很苦的药,日子过的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然而能到皇宫大内前来探病的,也不过就张三、陈五等人。刘汝卿、秦叔、李洪辉等人虽然急的要命,但是无招不得入宫。而李洪义更是直接进大牢,自身难保,更无法见到邵安。
有时,皇帝会放下繁忙的政务,前来看看邵安。邵安发现,他和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的促膝长谈了。这日子仿佛是回到了安王府那时,他和皇帝没有这么多利益纷争,只聊风月,不涉政务。
偶尔皇帝也会抱怨说,赵六还没有抓到,李洪义的案子也还是毫无进展。邵安也老是想不通,赵六刺杀的动机是什么。
皇帝见他又心口痛,忙道:“你呀,别再费心劳神了。太医说了,你这病得长期调理,不可思虑过甚。”
然而京城纷杂,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不再伤神呢。邵安听后虽然乖巧的点点头,但皇帝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
“你上次说,你要辞官?”皇帝突然道,“朕准了。”
“皇上?”邵安知道皇帝是好意,但是,现在哥哥处于危险之中,暗中杀手还没找到,他怎么能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