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城内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中灯火通明。一位年老者和一名十六岁的少年端坐于棋盘两侧,纹枰对弈。
少年轻拈起一枚黑子,视线来回扫了扫棋盘,在边角处轻描淡写的投了一子。
老者摸摸胡须,点头道:“小尖?妙哉!几日不见,棋力有长进。”
少年清纯的面庞下,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落寞神情,“那又如何,还是比不过那人。”他想起幼年时,时常看见今上与那人切磋棋艺,而那人也不惧天威,落子气势凌厉,一心一意只想要赢。
“晋王即将被押解回京。”老者拿起白子,果断地发起最后的进攻。
少年伸到棋盒中的手微微一颤,垂眸并不答话。
“怎么,怕了?”老者见少年半晌落子,一语双关的问道。
少年抿嘴不语,抬手再落一子,二路飞渡,抵挡住对方的攻势。随后少年抬头颇为炫耀的问道:“如何?”
老者盯着棋盘赞许道:“甚好。看来是老夫输了。”
少年赢棋后却无任何欢喜之色,依旧是眉头紧锁,“那个黑袍人,有何说法?他不是确保,一定能赢?”
“他啊……”老者不屑的笑起,“他连正脸都不敢露,明显是明哲保身之人,怎敢指望他?”
少年拿棋子的手抖得不行,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那个黑袍人,不是说晋王党很厉害吗,却连个野孩子也斗不过。弄成这样,如何是好?”
老者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少年的左腿,而后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孩子,“晟晖,你就这样恨他?”
“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他。”苏晟晖如是说。
老者闻言,缓缓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天,黑了……”
※※※※※
由禁军护卫,丞相坐镇的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向京城前进。像这种高官齐聚的豪华阵营,途径之处,地方官员的接待必是少不了的。
到了秦淮落脚时,知州率领着一干文武,早早在城外恭迎。见大队伍过来时,知州忙跪拜叩首,“下官携秦淮官员见过丞相和各位大人。”
邵安下车,望着前方十里秦淮,和他走时一样,繁华依旧。然不过数日,已是物是人非。他心中感叹万千,转首看向眼前的官员,平静的开口:“诸位免礼。”
这时,冯彻等人也下了车,裴绍钧亲切的和秦淮官员打了招呼,并询问了晋王及诸位大人的安置问题。
“下官腾出了官衙后宅,请各位大人入住。”
邵安吩咐,“王爷不喜闹,安排个安静点的上房。”
“下官一定办好。”知州虽然嘴上答应道,心里其实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谋反重犯的待遇和以往不变,依然是最好的。
其后是接风宴。晋王病着,自然是和杜云龄在房中单独吃,而邵安李洪义他们在知州的盛情之下,难以推辞,只好一起用餐。
席间,知州热情好客,邵安神色恹恹,冯彻眉头深锁,裴绍钧左右逢源,李洪义埋头大吃……于是一顿饭在一群人神态各异的情况下,居然安稳的吃完了。
而然安稳,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散席后,知州安排大家入住。什么人住上房,什么人住偏房,什么人住牢房,知州心中自然有一笔明账,早就安排的妥妥的。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晋王并没有按阶下囚对待,而是住在了上房。邵安因邵老爷派人请他回府,故而不在衙门里住。
可是危险,往往在疏忽时发生。那时邵安并不知道,仅仅一夜时间,骤变突生。
邵老爷想让邵安回府住,毕竟不是大禹治水,邵安若过家门而不入,邵府面子上到底不好看。于是邵老爷派阿瑞来请,倒是很懂邵安的性子。邵安见到阔别良久的阿瑞,说不想念是假的。顺带着,他也不好意思拒绝父亲的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