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赛同样是在上午九点开始,每一场的演奏时间为十五分钟,超过二十分钟失去比赛资格。第二场结束一般在下午,到第三天傍晚之前,获得晋级的选手有一天时间思考第三场的比赛曲目。
三天的比赛时间安排的很紧密,尤其是第三天,不少人在一天内无法作出令自己满意的曲子,只能匆匆参加第三场,但自己都不满意的曲子怎么可能会获得评委们的肯定?
第三场比赛阿诺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琴房里的这些天他倒是想出不少比较满意的旋律,但不知道题目也无济于事,再加上斯特拉迪瓦里本身就是一个很难攻下的堡垒,阿诺尔其实还是有些洋洋自得的,应该没几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想自己这样的程度吧!
在这个准备室等待着的选手包含从十几岁的少年青年到头发花白的老者之间的所有年龄段的人,大多是一些年轻的面孔,中年人和中老年人大约占这里的三成。
年轻人们大多都闭着眼睛休息,但紧绷的眉头显示了他们并不轻松,在近四百人中选出十人,没有人不会不紧张吧。不过上了年纪的人们对于比赛似乎并不太在意,到了他们这个年龄,比赛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在乎的只有最纯粹的音乐。对于很多事情,不同的阅历会有不同的理解。
阿诺尔很清楚的知道这时候紧张没有一点好处,把比赛的结果看淡一点,专心思考音乐没准会得到不错的结果呢。
和阿诺尔在同一个准备室的一名老者,把准备室所有的参赛者都扫视了一遍,当他目光停在阿诺尔脸上时,并没有像看其他人一样移开目光,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阿诺尔,这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显得很与众不同,他脸上的一丝忧虑并不是对比赛,倒更像是思索乐谱时遇到了难题。这个年龄这个时候不担心比赛反而在研究乐谱,阿诺尔已经完全引起了老者的兴趣,老者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的表情很放心,似乎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果。
在阿诺尔放空的时间,排在他前面的选手已经陆续进入比赛场地,第四十二号选手已经起身准备进场了,阿诺尔也拿出短笛,两手不断地摩擦着笛身,这场比赛他要演奏一首柔和的曲子,让短笛维持在接近人体体温的温度会让声音柔和一些。阿诺尔起初也没想到这种金属还有这种作用,试验了之后才发现,演奏一些凄美的曲子让短笛温度下降一些,声音会格外的清亮,温度高一些吹出的声音又会柔和很多。
周围的人见阿诺尔拿出一支短笛,不由得有些惊讶以及好笑,短笛虽然也是乐器,但也只算是入门级的乐器,用这个参赛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吧,要知道莫扎特城居民的孩子在三四岁的玩具大多就是短笛之类的乐器!
阿诺尔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专心地给短笛升温,此时在他眼里只有手中的短笛,外界的干扰完全不会影响到他。
听到有人喊四十三号,阿诺尔缓缓起身,朝比赛场地走去。
“是阿诺尔!阿诺尔要开始比赛了!”希德嘉激动地摇着肖邦的手臂,肖邦也很看中阿诺尔的比赛,前面的人演奏时他大多只在每个比赛场停留半分钟。
因为这次参赛人员中有肖邦的女儿,为了避嫌肖邦并没有成为评判人员,再加上黑衣人的威胁,肖邦干脆来到观众席,一边欣赏比赛一边留意观众席上的动静。
不过轮到阿诺尔的比赛,偷懒十分钟影响应该不大吧,肖邦很随意地把工作扔到了脑后,专心等待着阿诺尔的表演。
阿诺尔来到比赛场中央,朝几位评委点头示意,然后将短笛放在嘴边,一个悠长的音符在比赛场中飘荡。
阿诺尔带着短笛进场时,评委们的表情很明显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有人会带着这种“玩具”来比赛,不过出于身份并没有做声,虽然有几名评委很想提醒他要不要换一样乐器,这个乐器想获得高分真的很难。
希德嘉和肖邦也发现了评委们的小表情,希德嘉紧张地攥着肖邦的胳膊,把肖邦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眼睛不眨地盯着场地。
“父亲快看快看!评委们的表情变了!”希德嘉惊喜地叫道,肖邦也长大嘴巴,但并没有叫出声来,如果他低下头看的话,他一定会发现他的手臂已经青了一大块,但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把眼睛从比赛场上离开。
阿诺尔刚进场的时候,评委们很明显不看好他,现在呢?肖邦得意的想大笑三声,让你们小看自己的女婿,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要是没有眼皮挡着你们的眼球都会挤出来!
阿诺尔所在的场地,评委们几乎是共用了一张脸——先是不可思议的震惊,然后震惊逐渐被祥和代替,最后每位评委都闭上了眼睛,一脸的享受。
这种音乐真的能让人放松到连手指都不想抬的程度,相信这种音乐能持续一天的话,他们会连饭都不想吃,最好有一张床,这样他们能躺到天荒地老,什么时候音乐结束他们才能睁开眼睛。
有的音乐听了能让人放松,很轻易的进入梦乡,但评委们发现四十三号的音乐让人睡不着觉,即使睡意昏沉,但却硬是不肯进入睡眠,因为一旦进入睡眠便听不到这音乐了,只有坚持着清醒的头脑,以便把每一个音符都收进耳朵里。
在座的评委们每一个都是音乐大师,阅历不用说自然是极其丰富的,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听到阿诺尔的音乐,他们竟然无法在脑海中想象音乐中的场景!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他们自信地确信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旋律他们都听过,但这曲子的旋律却能影响他们的想象力,让他们只能跟着乐曲走,让乐曲带着他们去到乐曲所表现出的世界。
其实每个评委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评判的资格,从他们不能客观的分析乐曲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没有资格去评判了,现在他们只能在乐曲的洪流中跌宕起伏,洪流要转弯,他们跟着转弯,洪流遇到断层,他们跟着掉落下去,他们已经失去自拔的能力了。
直到洪流走到尽头,汇入一片寂静的湖泊中,湖泊的泉水干涸,他们才从湖底走上来,回到现实的世界。
睁开眼睛时,阿诺尔站在场中央,手中握着短笛等待着评委们的评判。
评委们的视线最先聚焦在阿诺尔手中的短笛上,他们还是不愿相信这个“玩具”就是洪流的源头,随后才把目光上移,看着阿诺尔年轻的脸,每个人的心里同时叹了口气,有惊艳,有感慨,有解脱。
“能告诉我们它的名字吗?”一名女性评判问道。
“螺旋的河。”阿诺尔道。
每位评委的心里又同时叹了口气,这个名字,真的太准确了,不愧是乐曲的演奏者,还是他对这曲子理解的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