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承一面笑,一面回头看家的方向,这里还能看到那块大石包,和大石包边上的大麦柑树,父亲已经不见了,那大石包上站着的三个人像母亲,卢定芳和大姐,又像母亲卢定芳和黎祥琴。
忽然有点遗憾,应该好好跟他们道个别的,太匆忙了,太仓促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哎,电话说吧,有电话了,方便着呢。
结果将走到干坝坐上三轮车父亲的电话就打来了,父亲喊:“走到哪里去了。”
“啷个嘛,已经在干坝上车了。”
“你二姐打电话来说陈启明老汉滚鱼塘里去了呢,你走那头去不嘛?我马上下来。”
“啊滚鱼塘里去了——”三个孩子都拿眼睛盯着他,赵盈的眼睛格外透亮:“哪阵的事啊,恼火不嘛?那二姐她们转来吗?”
明显赵盈的目光缩紧了,嘴巴也开始抿起来,可她根本听不到电话里头说的。
“将忠旭打的电话,我马上从半坡下来,你去不嘛?你买票没有?哪阵儿走,你不去就把赵盈放在石岩,等哈儿忠旭她们开车转来在石岩接她。”
“把她放石岩,她一个人啷个可能呢……”赵盈望他的目光里带着难以掩盖的大人模样的抗拒和无助,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又像只是单纯的懵懂无知的迷茫,她如今瘦了,皮肤黑了,愈发显得这眼睛会说话:“那你好久来嘛?二姐她们哪阵到石岩……我们还在干坝过去的车上呢,到了打电话。”
车子到了石岩,几个人下来站在石岩大桥上,忠承问信好和潘宏:“你们好久上课?”
潘宏:“我们六点半上晚自习。”
信好有些为难:“三点开始补课。”
他考虑一阵,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来给赵盈:“收好,不要乱用哈,留着买你想买的,就在这里等妈妈,等哈儿妈妈来接你。”
赵盈以为他是要把她单独留下的意思,把钱捏在手里,欣喜不像欣喜,悲伤不像悲伤,眼睛望着他,望着潘宏,望着信好。
“你妈妈说她等哈儿来接你,就在这里等她,好像姻伯掉鱼塘里去了呀?等哈儿外公也下来。”他又从钱包里摸出两百来分别递给信好和潘宏,笑道:“防止你们去上网,早恋。”
“啧。”
“哎呀。”
两个人虽然挤眉弄眼,也满心欢喜的收下了,赵盈因为这一优待小小愉悦了一下。
忠承看三个人:“你先走,回学校,高考好好考哈,我等着看哦?你跟我一起,我们在这里等你妈妈来。”
信好没想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愣一阵,看看大家,独自走进斜对面的汽车站里。剩下忠承和潘宏陪着赵盈等忠旭,小姑娘这才重新高兴起来,两百块紧紧捏在手里,眼神也欢快兴奋了,忠承笑道:“不好好收起来,掉了。”
她仍捏在手里,像只有捏在手里才不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