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燕南铮没有回答。
兰卿晓有点不安,“那个李老爷给我们下药了?”
燕王的心思那般缜密,来李宅之前必定未雨绸缪,再者他的武艺深不可测,怎么可能轻易地就着了李老爷的道?她想来想去,总觉得燕王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或者,她高估了燕王?
而李老爷早在和他们谈话之前,就在茶水里下药,可见是个非常谨慎的厉害人物。那么,他又是如何猜到他们来此的目的不简单?对了,难道他瞧出那个香囊是赝品?
诸多疑惑横在心间,她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只怕在我们进入李宅之初,李老爷就瞧出我们不是有心来买官的。”
燕南铮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听得见。
她只觉得他好像凑在自己耳畔,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朵周边……四周这么黑,她并不知道他究竟靠得多近,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不自在,心痒痒的,手心脚心都是火……
她觉得燕王伪装得很好,没什么破绽,李老爷又是如何瞧出破绽的?
“我们喝的茶水里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若是单独入体,不会如何。”这次,他的嗓音跟平常一样,低沉而醇绵,“之后李老爷特意邀我们欣赏西域奇花,我们闻了那西域奇花的奇香,就中了李老爷的圈套。”
“小的明白了,茶水里的药粉和那奇香二者混合,我们就会中毒。”兰卿晓恍然大悟。
“这种毒相当的厉害,不仅会让人内功尽失,而且四肢无力,任人宰割。”燕南铮云淡风轻道,似乎并不担心眼下的处境。
虽然她忧心忡忡的,但想到他绝不会让自己死得莫名其妙,他一定有办法出去,这才稍稍安心。
她问:“李老爷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胆敢在天子脚下公然卖官,还明码标价,就不怕朝廷追查吗?这宅院也不是多么隐蔽的地方,我们能进来,别人肯定也有办法进来。”
他沉缓道:“从外面看来,这李宅不起眼,不会引人注目。鬼见愁他们查了多日,动用了不少暗哨,才查到醉红袖和李宅。若非我在帝京的耳目多,根本不知道醉红袖和李宅有这层不为人知的关系。寻常人想进李宅,根本不可能,必须先从诗诗姑娘手里取得香囊,而诗诗姑娘对那些想要买一官半职的人必定会从严审查,没有大半月,她是不会送出香囊的。”
兰卿晓明白了,难怪燕王要她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赝品,省事。
“李老爷只是个办事的,负责接见那些求官的人,真正能够卖官、呼风唤雨的,是他背后的人。”燕南铮笃定道。
“能卖六部侍郎这种正三品官位的人,必定是权势滔天的朝廷重臣。不知是什么人呢?”她倒是好奇,那个神秘人要多大的官才能有通天的本事,“对了,那人如何让在职的侍郎大人让位给旁人?”
“官场派系林立、盘根错节,世间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侍郎大人主动让位,最简单的办法是得到那人知法犯法的罪证,逼迫他辞官。或是派人深夜暗杀,让那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他如数家珍,语气清凉。
兰卿晓听得心惊胆战,忽然想到爹爹、娘亲也是莫名其妙地被那些坏人杀害,不由得气愤起来。
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查出真相,找到真凶,为爹娘报仇,还兰家无辜惨死的冤魂一个公道。
而燕王没有揭穿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吧。
他忽然道:“有人来了。”
她惊喜地聆听,可是四周死寂,而且伸手不见五指,哪里有人来?
不多时,她果然听见脚步声,欣喜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稍后公子一定要设法出去。”
然而,她的动作幅度过大,直接亲在他的面颊——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那是他的面颊。
软软的,温温的,有弹性,肌肤光滑细腻。
她立即移开一些,又窘迫又羞臊,双腮烫起来,似有火焰一路烧到耳朵和脖子。所幸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然她更是无地自容。
燕南铮薄唇微勾,回味方才那一刹的柔软、温凉,回味她的唇瓣与芬芳。
忽然,寂静里响起脚步声,兰卿晓仔细地辨认,是两个人。
石室的门轰隆打开,昏黄的亮光涌入。
她下意识地闭眼,让双目慢慢适应,而燕南铮悠然站起身,清润道:“李老爷,眼下应该入夜了吧。”
“的确入夜了。”李老爷浓眉微动,身旁的黑衣汉子一瞧便知是内外功兼修的好手。
“李老爷有何指教?”
“你所中的不是毒,只是一种让你内力全失、四肢无力的药散。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不会为难你。”
“你想知道我背后的人?”
“小子,帝京的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我敢做这盘大买卖,就不怕被查,也不怕丢了身家性命。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则明年今日就是的死忌。”李老爷阴测测地说道。
“我交代了,只会死得更快。”燕南铮冷笑,“我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的意图?”
“从你取下黑布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不像那些急于求官、夸夸其谈、没有教养的豪富公子,你优雅从容,目光犀利,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李老爷不吝赞美,“之后,你问遍了每种官位所需的银两,说明你不是真心来求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