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接到殿下扫来的冷冽目光,明白主子的意思,道:“殿下最忌讳的就是鸾尾花,你冒犯了殿下,该罚。”
兰卿晓心里愤懑,连忙伏地求饶:“奴婢知罪,殿下恕罪。奴婢愿竭尽全力补救。”
燕南铮举杯,悠然自得地饮茶,“本王给你两个选择,滚,或者水。”
又是这样!
她知道,这两种选择必定都是可怕又恶心的惩戒。
如今她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殿下可以简单说一下,滚、水是什么惩罚吗?”
“肯定不会比上次恶心的,你赶紧地选。”流风催促道。
“还有第三种选择,本王把你交给针工局,宫规处置。”燕南铮的紫色广袂静静流垂,似一朵飘渺高贵的紫色云,俯瞰众生。
“但凡是从宗室、王府交给宫里处置的仆人,从严处置,不是废了就是乱棍打死。”流风接着道,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你还是速速选一个吧。”
兰卿晓暗暗咬牙,怒火蹭蹭地窜到头顶。
半瞬,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奴婢选择……水……”
她背负血海深仇与兰家二十多条人命的奇冤,不能死,不能残,要好好地活着,待有朝一日揭露兰家惨案的真相。
燕南铮清凉的桃花眸似有杀气缓缓洇染开,“这碧池东西长约一里,你从东边游到西边,往返不休。待本王气消了,你才能上岸。”
世上竟然有这种惩戒人的法子!
兰卿晓抽了一口冷气,难道他要她在碧池了游几个时辰,她也要照做?即使她水性再好,时辰长了也会吃不消。再说她熬到四更天才睡下的,体力比不得平时,必定撑不了多久。
流风喝道:“还不下去?”
她咬咬牙,心里再恨那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燕王,也知道自己跟他对抗是以卵击石。
身上的仆人衣袍虽然是窄袖,但下水后裙摆会拖累她。
她走出水榭,站在岸边,看向燕王——燕南铮拿起一旁的书册来看,那张精致、冷峻的脸庞美得鬼斧神工、人神共愤,却离红尘俗世很遥远,是万丈山巅的积雪,皑皑一色,寒光闪烁,可伤人,更可杀人于无形。
兰卿晓深深地呼吸,利索地脱掉外衣,扑通一声跃入碧池。
流风站在美人靠前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游水的身姿,“殿下,没想到她的水性这么好。”
“殿下,她游到那边了。”
“殿下,她游的速度很快呢。”
“殿下,她就像一条鲤鱼,姿势灵活好看。”
“殿下,她已经游了五个来回。”
“殿下,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他喋喋不休地禀报,而他的主子已经搁下书册,凝视案边搁着的那件衣袍。
用银线绣的鸾尾花栩栩如生,似是幽紫水泽孕育的一株奇葩,清美娇丽。
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缠绕着燕南铮的心。他忍不住伸手去抚触那微微浮出衣缎的刺绣,目光温柔如水,与平常大为迥异。
流风回头看见殿下那神色,知道殿下看见那鸾尾花,想起失踪十八年的老燕王妃,咳……
殿下的母妃最喜欢的是鸾尾花,最喜欢绣的也是鸾尾花,为殿下绣的第一件衣袍更是鸾尾花。因此,方才殿下看见卿卿姑娘在那件旧袍绣的鸾尾花,必定触动了他的心神,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殿下并不是讨厌鸾尾花儿,而是最喜欢,只是卿卿姑娘绣出老燕王妃才能绣的鸾尾花,殿下怎么可能不动怒?
流风再次叹气,殿下派人秘密寻找老燕王妃十几年,一无所获,这是殿下的一块心病。
兰卿晓一边奋力地游着一边趁浮出水面换气的一瞬望向水榭,殿下好像在看她修补的衣袍,眼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