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建城之地,选址大多依山傍水。
只是廊居和过去名为定北的冠军城,却违背了这一惯例。
它们是两枚楔入草原的钉子,生生将雍土向草原延伸了百十里。
若是再算上其辐射统御的范围,影响则更为深远。
只是这也导致这两城的四周一马平川,几乎毫无屏蔽、阻敌的作用。
早年大雍强盛,百十骑军便可号称天使纵横草原时,这一切自然不是问题。
可等到有些东西此消彼长后,这一弊端便彻底显现了出来。
当那数十万蛮族铁骑踏过广袤的草原,兵临城下时,这两城就是两座孤悬草原的孤城。
稍有不慎,就会被淹没、被吞噬。
所以去年那一场惨事,其实也不怪廊居、定北两城县令。
以他们的能力,以及当时手头的实力,根本守不住。
廊居城头上,公孙度一身银甲白袍,俯瞰着那些宛如疯魔一般,舍弃战马蚁附攻城的蛮族士卒。
此情此景,一如当初的定北城之战。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蛮族的实力,在这短短一年内暴涨了许多。
这也导致战事刚起时,守城的重甲营将士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伤亡不小。
面对这样的结果,公孙度心痛归心痛,却也没有什么吃惊与慌乱的情绪。
毕竟这近一年来一直紧盯草原动向的,不只是他那位好女婿的六扇门,还有李文静的獬豸卫。
并且这二者至少在有关草原的情报上,不止基本做到了完全情报共享。
甚至许多大动作还是双方共同完成的。
所以对于草原这近一年的变化,公孙度同样了然于心。
一应准备和应对的手段,冠军城那边有,廊居城这边不但不会少了分毫,甚至还会比那边更多。
说到底那小子再怎么闪转腾挪,又怎么及得上李文静这么多年在幕后的苦心经营?
镇辽城,不只是一座城。
它汇聚了大半个幽州财赋、资源。
与它相比,就连幽州名义上的州治幽州城,也只剩个表面风光罢了。
而作为镇辽之主、这大半个幽州实际上的掌控者,这一次在做到了充足的准备后,又怎么会畏惧区区乌丸蛮族?
所以哪怕初战之时局势不利,公孙度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是任由城上那些将士在顶住了蛮族最开始的强大攻势后,慢慢稳住了阵脚,并且一点一点扳回了局面。
如今这一连几日下来,整场战事便一直围绕着这四面城墙,不断来回拉锯、消耗。
显得格外的有条不紊。
而代价就是彼此双方向其中不断投入的士卒性命。
公孙度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这堪称惨烈的一幕,眼神中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慈不掌兵。
越是老于战阵的将帅,对于人命就越是漠视。
对敌人,同样也对自己麾下的士卒。
这就像是赌博,越是在意手中筹码的赌徒,往往最后输得越惨。
因为太过复杂的情绪,会影响其判断力、以及在关键时候壮士断腕的决断。
早已威震辽东多年的公孙度,自然是一个合格的赌徒。
就像去年那场血战,在预感到局势不妙后,如果不是他毫不犹豫抛下三万镇辽重甲,让他们死死挡住乌丸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