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超远接到回电后,立即下达作战命令:“一、敌情通报。据侦察,日军驻莒县之独立混成第六师团主力指挥伪山东自治军张步云部、伪皇协军前进司令刘桂堂部,已运动到夏庄镇周围,准备合围我莫正民部。二、莫正民部系新组建的民间抗日武装,武器落后,缺乏训练,战斗力极低。预计日伪军发起攻击后,莫部会发生溃散,向夏庄镇西面沂水方向突围。三、我军参战部队计有教五旅、鲁东南支队全部和鲁南人民抗日义勇队第一总队等小股地方武装。经报师长批准,由教五旅旅长洪超远统一指挥我参战各部队,作战目标为全歼围攻夏庄镇之日伪军。四、判断莒县县城只有少量日军驻守,鲁东南支队留两个营监视莒县县城之小股日军,待夏庄镇打响后,立即攻占莒县县城。支队主力立即以急行军速度南下,在沭河与马沟河之间的毛家屯、车罔沟一线构筑阻击阵地,坚决挡住夏庄镇回撤的日军。五、教五旅参谋长张逸程率教13团、新五团、鲁南人民抗日义勇队第一总队,组成张集团,趁夜色向南迂回至台潍公路和沭河之间的中马坡、大窝疃、赵家、后辛庄一线,封堵敌向南退路,消灭伪皇协军前进司令刘黑七部后,由南向北突击。该集团务必击毙刘黑七。六、旅炮兵团立即建立阵地,集中山炮、野炮,首轮打击目标为日军,其次是伪张步云部、刘黑七部。火力要猛要准,一举摧毁日军和伪军的抵抗意志。七、教14团、教15团、补充团、鲁南独立一团、火力支援营,由政委率领,组成胡集团,布置于大小徐疃一线,隐蔽待命,攻击目标为伪张步云部。击败张步云部后,由西向东突击,与张集团一起构成钳形攻势,摧毁日军主力。八、旅直属骑兵营、工兵营、警卫营为总预备队。”
命令下达后,跑了一夜路的战士们又开始行动起来,迅速抵达各自的战斗位置,张网以待。
世上事就是这样,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土屋兵马少将一心想突然合围夏庄镇,消灭莫正民部,不料引来了八路军教导师教五旅和鲁东南支队,不但一个炮兵团几十门大炮的炮口已高高扬起,八路军战士的枪口也在瞄着日伪军的后脑勺,悄悄地缀后跟进。直到张步云部打响阻击莫正民部的第一枪,并很快全线发起追击的时候,早已按耐不住的洪超远终于下令开火。
刘黑七感觉发生异变的时候,张步云已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昨天夜里,张步云率领部队悄悄赶到了毛家堰西边,趁夜色隐蔽了起来,当时也没来得及详细搜索侦查。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白天赶到又怎么样?张步云也不过多少识几个字的小土匪出身,能混到今天的地步,靠的是心黑手辣和金钱开路,他知道军事上搜索一词的准确含义到底是什么?说白了,他们这路人也就是民国年代才会有的怪胎,任何一个治平之世都没有他们的活路。
战斗开始打的很顺,莫正民部果然如皇军判断的那样,向毛家堰一线溃退,正好撞上张步云部的枪口。按说,除了个别老土匪外,这张步云部的士兵大多数都是新招的。那个时候吃不上饭的人多,何况还有一个抗日的招牌,只要竖起招兵旗,不愁没有吃粮人。张步云部队的战斗力和莫正民部的战斗力本来那是半斤对八两,不相上下,张步云部唯一优势就是武器好一点。正常情况下这两支部队遇到一起,谁胜谁输很难说。但现在不一样,张步云部是挖陷阱的一方,莫正民部是跳陷阱的一方,强弱立判。因此,双方甫一接触,莫正民部的溃兵们就被打了个晕头转向,抛下一地伤兵和遗体,掉头就往回跑开了。
张步云指挥艺术不咋样,但这家伙干惯了黑吃黑,知道个中三味,见莫正民部又掉头奔逃,咯咯怪笑,马上就下令部队全线出击,追击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溃兵们。
这些伪军,都是一群良心叫狗吃了的货,哪里管什么民族大义,也没有人管他们打死的是什么人,该不该打死。他们脑海里一直晃动的只有两个字:“赏钱!”
一听张步云下令全线追击,5000多个伪军就跳出了战壕,嗷嗷交着向莫正民部的抗日战士们扑去。假如他们中有一个人还稍微有点良知,迟疑一下,或回头观望一下,就会发现在他们身后,八路军的散兵线就向海边涨潮一样,向他们背后漫来。
教五旅各部的装备虽然比不上三个老主力旅,但那也不是张步云、刘黑七这些土匪武装能够比的。洪超远已下令开火,各部队的轻重机枪马上就架了起来,对着张步云伪军们的后背打开了。
张步云长这么大,也算是在战火中滚来滚去的人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也没有见过火力如此强大的中国军队。因此,当听到枪响的那一霎,张步云就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吓得登时就软到了地上。只见自己部队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支头戴日式钢盔、脚蹬日式皮鞋、身穿灰色军装的部队来,这支部队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掷弹筒、步兵炮似乎特别多,光是机枪就架了好长好长一溜。
张步云知道,自己的部队怕是掉到狼嘴里了。
本来还想命令部队转向,就地阻击的张步云,这个时候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不用说,那是成群的炮弹掠过天空在远处爆炸的声音。爬在地上举起望远镜往远处一看,就见炮弹落在夏庄镇以北的皇军攻击部队中,炸起了一团团的烟尘。
张步云见状,再不犹豫,他知道这些炮弹马上就会落到他的头上,马上声嘶力竭地下令部队停止追击,快速向北撤退,目的就一个,赶紧退回诸城县老窝。
果然,不等他的部队转向,完成对日军五发急速射的教五旅炮兵团就转向了,山炮弹、野炮弹劈头盖脸地就向张步云部头上砸了下来,把伪军们的哀号声、叫骂声直接淹没在尘土里。
张步云彻底绝望了,迅速脱下自己的皇协军将官服,拉过给自己牵马的马弁,逼其脱下服装,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自己身上,对身边的特务营长低声说了句“走”,就混入乱兵队伍,向北边逃去。
刘黑七听见张步云部背后响枪的时候,愣怔了一下,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因为这个时候鲁东南没有国军主力部队,这枪声的密集程度,怕是比政府最厉害的汤军团的火力密集度都高的多。就这一瞬间,刘黑七脑子里就转了几个念头:一个是这是政府最厉害的部队赶到救援莫正民部了,一个是掉到政府主力部队的包围圈里了,一个是很可能这支赶到的部队兵力有限,想集中火力撕开口子,接应莫正民部突围,一个是这支政府部队不知道有皇军精锐在此,以为是张步云的部队在和莫正民部掐架,来插一杠子。
几个念头刚转完,就听到了成群的炮弹的爆炸声,刘黑七一下就惊醒了,这他娘的绝对是政府主力部队在此设局,以莫正民部为诱饵,引诱老子们上当,想把老子们全部留在这里。风头不对,赶紧扯呼!
正要下令撤回临沂,就听身后传来了枪声,刚要回头查看,就觉得一股灼热的热流冲进了自己的脑壳,将自己的灵魂冲出去了好远好远,接着就觉得全身上下扑扑哧哧射进了许多支小箭,把自己飘逝了的灵魂拉回来,然后压迫着自己的身体往地下落,一直往下落,似乎落到了十八层地狱的最深处,那里,有无数的冤魂都伸着长长的指甲来抓自己的脸,四周一边“刘黑七偿命来”的哭喊声。
看见刘黑七浑身喷血摔落马下,教13团一营长祈丰年才放下了手中的长枪,说了句“老子的枪法还行!”然后就下令全营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