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护士拆开一个全新的针筒,一边往里面注射一边问她,“季小姐,您不怕打针吧?”
“我不怕。”季末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像个好奇宝宝,看着男护士用针筒把药水抽起,小心斟酌着针筒里药水的分量,季末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男护士。”
男护士看了看她,解释说道,“我也是刚刚被医院从附属医院紧急调过来的。”
紧急?季末有些不解。
“因为VIP病房区有个男患者,不愿意女护士给他打针,点名要男护士,据说还惊动了院方。”男护士脸上掠过一抹微微笑意,似在回忆什么似的。
“哦。”季末拖长音,点了点头,心里想,真是个要求奇怪的人。
男护士忍脑海中浮现出闫正勋眸里紧张不安的情绪,顿时笑了,“其实这位男病人打针的时候,怕得很,但还一直嘴硬说不怕。”
季末听着觉得有趣,问道:“那位男病人多大啦?”
“二十岁左右吧,很年轻,而且,长得非常帅气。”身为男护士的他,都觉得闫总裁外貌出众,脱了上衣,身材也是极好的。
“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呀?”季末忍不住笑起来,下一秒,脸上却闪过一抹怅然若失,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情不自禁地轻声喃喃道:“我以前有个好朋友,他也很害怕打针,他表面上一点都不怕的样子,但是打完针会偷偷在洞里躲起来。”
“是吗?很多孩子小时候都害怕打针,不过,长大了还怕成这样的,倒是蛮少见了。”男护士一边将药水推进针管,一边举起来看了看,说道。
“不知道他现在还怕不怕。”季末唇角微微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一点惆怅,“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那时候,她被人送进了孤儿院,但是,她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她很害怕,防备和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攻击性强,谁靠近她,她就拼命咬人。
小小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想用这个方式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都很怕她,连护工阿姨也不敢接近她。
但是有那么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好像一点都不怕她,那天,她也狠狠地咬了他,但是,他不哭也不闹,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还问她是不是很害怕。
她那时候仍旧不言不语,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但其实他那句问候,已经不知不觉触动了她的心,他也成为了她在孤儿院里第一个愿意接近的人。
和她一样,他也是个奇怪的人,他被家人丢在孤儿院,但是他却非常有钱,听孤儿院里的人说,整间孤儿院几乎都是他的,他自己名下也有一笔对她来说像是天文数字的钱。
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家人,除了一个叫做何乔乔的姐姐,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听他说,那个姐姐是他最喜欢的人了。想起来,也很久没见过那个姐姐了。
*
说起怕打针的那个人,他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又拽,连院长也拿他没办法,偏偏就怕打针,现在想起来,真是好好笑。
福利院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医生要给所有孩子打预防针,别的小孩都乖乖排着队伍等着医生给自己打针,只有他,平常最沉着冷静,最有范儿的那个孩子,为了逃避打针,整个福利院到处跑到处躲,嗷嗷闹着就是不肯打针。
每一次打针,几乎要出动所有的阿姨叔叔,大家追着他跑,费好大的劲才将他抓到,威逼利诱地带着他去打针。
她第一次见到这情形的人,也惊呆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季末还记得,那次她,她一个人玩滑滑梯的时候,突然听到轻微的抽泣声,绕着周围找一圈,才找他,他躲在滑梯下面的小洞里,小小的身子缩在洞里,偷偷在那里哭。
她顿时一愣,他也会哭吗?
他发现她看到自己,赶紧抹了抹泪,故意做出凶恶的表情,瞪着她:“看什么看。”
平日里白皙的脸此时哭得红扑扑的,漂亮的大眼睛又红又湿润,瞧着可怜兮兮的。
小季末没想到,一个平时那么爱耍酷,装小大人的人,竟然会有哭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而那时候的她,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一些,也愿意和他说话了,于是她努力地,想要学着他安慰她的样子,来哄哄他。
小季末蹲下身,挪到洞口,伸出胖乎乎的手拍拍他的小脑袋,笨拙地安慰他,“不哭不哭,我给你糖吃。”
说着,她从口袋里翻出一颗薄荷糖,递到他面前。
这颗薄荷糖,也是他给她的,当时他也是这么哄她的,“不哭不哭,我给你糖吃。”
她拿了过去,把这颗糖藏在身上,一直不舍得吃。
他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接过她的薄荷糖,别扭地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