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家家主看见李瀚的心灯时,并不是儿时李瀚的力量,而是现在李瀚的力量。
李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傅在教导他的时候,为什么会一遍又一遍的叹息那句:“明明当时已经发现点亮了的心灯。现在为什么又没有了?大徒弟耶,你命苦啊。”
李瀚现在却没有力气多想。
他就像是寄住在自己体内的一个过客,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只听见自己师傅思索了很久,终于动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骨骼。“不算是太差的学杂技的资质,留下吧。”
那个送他来的人,竟然就这么放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小的李瀚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道家的来人,第一次完整的说了一句话:“道家,我总有一天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就因为这句话,小李瀚被师傅罚跪了整整四个小时。
小李瀚在风中,摇摇晃晃的跪着。
李瀚的师傅坐在四合院中的银杏树下,对李瀚说:“那些不是你的东西,你就不要去肖想了。”
“既然入了我杂家的门,就算是我杂家的人了。道家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道家的一切,不论荣华富贵,还是兴亡存败,都跟你无关了。”
李瀚此时借住在儿时自己的体内,听见这些话,依然忍不住的颤抖,因为这些都是他,人生迈不开的屈辱,道宗,李家。
全都是他的屈辱。
之后的场景变化,春夏秋冬。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师傅的声音一直没有离开过。
“你勤劳不如你二师弟,天分不如你三师弟,本事也没有你小师弟大。但是你够平庸,在这个杂技没落时代,杂家注定没落了,或许只有平庸的人才活得久。把杂家传的更久。”杂家家主对着小李瀚说。
再一晃,李瀚坐在师傅床边,他的师傅已经心灯凋零,命不久矣,李瀚垂耳听自己师傅说:“你二师弟,三师弟和小师弟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为师并不担心。只有你,从小没有了母亲,又被自己父亲逐出了家门,是为师一手带大的,所以为师最放下不下的就是你。金银彩之后就留给你,为师的四合院也留给你。杂家为师就交到你手上了。”
“李瀚,你要惜福啊。平庸些,再平庸一些。平庸并没有什么错,至少可以活得久一点,活得安稳一点。遇事多听听你安师叔的话,多跟你二师弟,三师弟,小师弟的商量。”
李瀚的师傅去世了,李瀚接管了杂家的一切。
李瀚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师傅的遗体前面,因为他的懦弱,他接任了金银彩的班主,接任了杂家的家主。
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双手紧紧的握拳,灵魂深处好不容易点亮的心灯,一闪一闪的燃烧,很微弱,但这也表示他的主人很愤怒。
“孙世杰,赵寻北,钱众受。从现在开始你们被逐出师门,逐出杂家,逐出金银彩。”李瀚对着还在难过中的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说。
另外三兄弟悲伤还没有来得及,就听着这句话,最快说话的是李瀚的最小的那个师弟,跳起来指着李瀚说:“凭什么?大师兄你疯了吗?李瀚你凭什么?”
“凭我现在已经是杂家的家主,凭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李瀚病态的对自己的小师弟说,全身颤抖。
终于李瀚感觉有事情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这种快感就像是,被压抑多年的农民,一遭翻身做了主人。被迫害的学生,终于在功成名就之后遇见了多年前羞辱他的老师。被无故殴打的老实人,终于看见了殴打他的恶霸落水,在喊着救命。
这种快感中,李瀚很满足。
之后李瀚的三个师弟离开。
月光倾城之下,一切的回忆,就停留在了这里,止住了,仿佛截留住了时光。
李瀚再睁开,身边的场景已经变化了。
他不在小李瀚的身体里面了。
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草原之中,天苍苍,野茫茫,微风吹过。
在这片草原上,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
地上是一片崭新的骄绿的草色,在草色中,那绽放的大片大片蓝色的未知名花朵,显得特别的亮丽,花朵被微风轻轻的吹过,像是一面又一面竖立起来的小旗子。
草原越是宽广,花朵就越是壮丽。
李瀚站在其中,惊叹大自然中可能已经没有比它更加美丽的东西了。整个地面形成了一片绿色和蓝色的海洋。
远远的,有星空和它相互辉映,空中充满着万千的繁星点点,和草原连成了一片,好像草原就是星空的另外一边。
“没有月亮。没有月亮。”李瀚终于从沉迷中清醒过来,体内的心灯不断的燃烧,通过心灯沟通兮边,催促它再快一些来到自己的身边。
在兮边来到李瀚身边之前,他原地不动。
李瀚静静的不动看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他的懦弱和胆小,他的伤害和曾经。又何尝不是也在拖延时间,等待兮边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