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知道汝宁侯是什么样的人。
若想所有官位以恩科取士,朝中必掀起反对声浪,继而报复性怠工,闹得政令不畅,君臣不睦。
尤其她们是女子,士大夫对她们总是更苛刻。
到时候诸如“牝鸡鸣日出,茼蒿掩禾黍”之类的歌谣,又得满大街小巷流传了。
萧怀瑾也要跟着背上昏君骂名。
宋静慈道:“曹相与汝宁侯相争多年,近日为举官一事,定又生了罅隙。
所以要说动他们,还是找得到办法的。”
办法当然是有的。
何韵致唇角一牵,却并无笑意:“反正吏部侍郎这等官位,也轮不到以恩科取之,满朝都在盯着,爷爷与曹党必然争得厉害。
若这些事能趁了他们心意,回头卖咱们面子,恩科之事就可少些阻碍。
这空缺的百多人,咱们也不多要,四品以下差使,留一小半给恩科取士,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事儿有八成的盼头能成。”
说起来就是巧妙妥协,大头让出,在夹缝中争取她们现阶段能要的。
她说得有些惆怅,从什么时候起,她将家里教她的心术,用在了对付家人身上?
她尊敬爷爷,亲慕伯父,这感情不会变。
但她也会与堂姑姑一道,在巨浪汹涌的朝堂上驶出稳行的舟,不仅不能被风浪打翻,还要征服风浪。
而那些世家勋贵,包括她出身的汝宁侯府,也终将成为打翻她们,或被压制的风浪一员。
她们的顾虑取舍,何容琛都明白不过。
她道:“这些事,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我能搬得动他们。
只是需要你们,助我。”
她说得郑重,令人肃然。
谢令鸢对她们的朝堂博弈不在行,但她知道该做什么。
遂道:“国之事,何谈‘助’一说,是我们众力齐心而为。
况且科举之事,正如贵妃所说,人之良贱不因出身而论,乃改变世道之理,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经过兵变一役,该懂的道理,九星都已经明白。
再不能发生前朝乱事,为了私利而陷天下于不顾。
其她人也没有犹豫,丽妃一汪如水的眼睛忽闪着:“大家铁了心做的事,我有何惧?
朝中帮不上什么忙,至少我能不让家里添乱。”
何容琛向她们微笑颔首。
想来她也是幸运的,虽置于深宫如陷黑暗囹圄,然而一生总有光明相引,总有温暖相靠。
这光与暖构成她生命中残存不多的美好,陪伴她翻过一道道山头,望百态风景。
——
三月十五日,是泰山老母和赵公明元帅诞辰,籍着这个由头,长生殿颁下懿旨,准许妃嫔们回家省亲。
此乃开国头一遭,兴许也是几朝罕见的,因此阖宫上下感激不尽,这日异常热闹。
御史大夫郑有为的书房里,回府省亲的郑妙妍,跪在了他的面前。
何韵致也坐在了何汝岱的面前,廊下挂着汝宁侯养的鸟儿,她拈起棋子,陪爷爷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