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聘聘婷婷,议论着后日的宫宴一事,倒也颇为投趣。半柱香后,便走回了丽正殿。
丽正殿殿阶附近与丽天园相连的小径,没有铺汉白玉,此时地上还有凌乱花枝。二人笑语盈盈,踏出一步,武修仪忽然一脚踏空!
她一脚陷进了深坑里!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德妃娘娘飞身上前,伸出玉臂,宛如西湖断桥上,与许仙再相逢的白素贞,皓腕一伸,就要抱住武修仪。
“修仪妹妹!”
然而武修仪虽一脚踏空,却灵巧地移换重心,迅速稳住了身形。
反而是德妃一下子收不住,“噗通”一声,眼看要栽进坑里了,她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抓捞,武修仪来不及闪避——
谢令鸢的手从她绣了紫藤的对襟大衫和蔽膝上划过,一把抓住了一个略长的物事,稳住了身形。
武修仪瞬间痛得面色扭曲,咬唇不让自己喊出声!
听音飞身上前,一把捞起德妃,谢令鸢慌忙松开了手,手中触感犹在。
她站直身子,秋风吹过,落叶纷飞,她和武修仪风中对立,二人衣袂飘飘,在这秋风落叶中茫然对视,微张着嘴。
她方才扯了个唧唧……
但武修仪不是妃嫔吗?
男人居然也能须尾俱全地混进宫……莫非皇帝他其实是个断袖?
还有方才的始作俑者——星使!他接了她回丽正殿布置小黑屋的命令,却竟然拿了铁锨锄头,吭哧吭哧在门口挖了个深坑?
你这坑,坑到的分明是自己人好么?
俊俏少年还在远处,眨巴着眼,邀功地望着她——这坑挖得可深了,他还花费心思掩饰,此刻得意地仰着小脸等待夸奖。
“……”谢令鸢已经可以确定,面对如此深坑,都能避得如此不着痕迹且轻巧,若说武修仪是个病美人,后宫其他妃子大概都要躺进黄土包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了。
二人呆滞半晌后,武修仪才跪下,找回声音:“请德妃娘娘恕罪,是明玦唐突了。”
这声音不加掩饰,没有捏着嗓子,终于不再辣耳朵,而是变声期中略带沙哑,还算沉稳的少年音。
谢令鸢更是如遭雷劈。
妹子……不,汉子,分明是我唐突了你啊。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只得先回丽正殿。
片刻后,丽正殿正室,一道珠纱帘子垂下,隔绝了内外。
谢令鸢坐在帘子后面,扶额,她觉得很苦恼。
武修仪坐在帘子外面,扶额,亦觉得很苦恼。
方才那个拥抱,谢令鸢确实是感觉到了武曲星君的星气,然而怪诞的是,这种星气十分模糊,连本该属于武曲星君的九星宿运诗,都看不太清。
这完全不似她先前抱住钱昭仪和宋婕妤那般,看得到清晰无比的星盘。这颗星辰,莫非是错投了男胎,出了什么问题?
谢令鸢揣着困惑,面上做平静状:“修仪尽可放心,今日咱们姐妹……姐弟俩,就交个心。你既入宫,必然是有苦衷,本宫体谅,只是你需得实话道与我,否则本宫身为德妃,却知情不报,也是难办的。若你能讲清缘由,本宫自不会捅给陛下知道。”
一棒子威逼加利诱,这怪诞事情涉及到她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查明。
武明玦叹了口气,既然揭穿了便不再扭捏:“此事说来,是话长了。我是怀庆侯世子,有一个龙凤胎姐姐,叫武明贞。”
这是一出漫长的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