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现在的问题,根本就没法用企业的方法去解决,合法腐败和非法腐败的问题堆叠在一起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只超级怪兽。
股东监督已经形同虚设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最大的股东也占不到2%的股份,股权被分的太散了,本质上就是大家都没股份。
上层,中层,乃至底层,都过于强调皿煮了,分权方面做得很好,但由于股份的分散导致下边很难集权。
分权固然有好处但坏处其实是更多的,毕竟集权制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下边怎么贪,真出了事儿,最起码不会出现找不着负责人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如果解决不了的话直接解决下边那个一把手准没错。
但分权的话就难搞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根本分不出是谁的错,结果就是大家都没错都没责任。
既然都没责任,那就贪呗。
明目张胆的贪腐问题确实比地方官府要好得多,但是暗着来的,各种隐性的贪腐,却几乎已经人人参与,反正钱都是股东的,国家的,不贪白不贪。
商行越大,此类问题就越是无解,最终,既得利益群体终究会拧成一股绳,即使他们占股不多,也一定会反过来影响股东大会。
说白了,就是当国家资本腐化堕落成官僚资本的时候,这玩意自然就会变成社会和国家的毒瘤,当毒瘤足够大的时候连上了大动脉,那就连切都切不下来了。
趁现在还能切,赶紧动刀吧。
他想过了,下边的各个工厂啊,工程队啊,商行只要能占个三成左右的股份就足够了,剩下的最好统统甩给社会资本,同时,钱行热烈的欢迎各地地主用土地抵押或是干脆卖土地给商行,然后去买商行的那些企业。
商行,只握住核心生产要素就足够了。
甚至他还可以让钱行低息贷款给各个股东,让这些股东拿这些钱去购买各企业的股份,成为各企业真正的实控人,如此一来,那些股东自然也就不会反对了。
只要这下边的企业有哪怕一个实际控制人,到时候这种贪腐的现象自然就会好得多。
而赵光义,则负责火力输出,把商行的中间管理层统统干掉。
好事儿自己干,坏事儿二哥干,最终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么?
同样,司法系统的问题也已经不只是简单的贪腐、懒政这种修修补补的小问题,绝对是系统性的建设问题,大宋开国之后,为了维持所谓的强干弱枝集权集得太厉害了,必然就会导致地方各种摆烂,后面跟宋学习的明清两朝都是如此。
当然,如果以“维稳”和政权存续为第一目标的话,许多事确实都是无所谓的,大厦崩塌也不是几十年的事儿,一句相信后人指挥这些事就跟自己这一辈无关了,将来他们哥俩,甚至是哥仨流于青史,可能依旧不失为明君之赞,这套东西……撑个百八十年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修修补补对付过还能有个五十年左右,最后剩五六十年苟延残喘,最后再整个王朝余孽作为军阀割据个三五十年,如此撑过二百多年,咱大宋依然不失为一个大王朝。
可作为一名穿越者,又是开国一代,赵光美又怎么甘心去做个裱糊匠呢?那样的话和原本的大怂又有什么区别?
正所谓,重症需要猛药,即使赵光美作为大宋的开国第一代,能有眼下这么好的开猛药的机会也不多的。
赵光义苦着脸,沮丧地道:“又是这样,原来你又是这样,为了解决一个小问题,不惜搞得天下大乱。然后呢?天下大乱之后你准备怎么做?你……你也不提前跟我商议一下。”
“小问题么?我可不觉得这是小问题,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出手对付商行,我出手对付文官,你知道,任何的体系都会有自我维护的本能,官官相护,是为官之人的天性,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拥有自查自纠能力的系统体系,只有互查,奔着两败俱伤去使劲,才有可能真的查出来一个朗朗乾坤,所以二哥,别手软,我也不会手软,我不开玩笑的,这次凡是我揪得到的,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是要将所有的地方官员都抓起来也在所不惜。”
“你是个疯子啊!”
“至于说天下大乱,应该不至于,中央不乱,开封不乱,军队不乱,这天下就乱不起来,征兵制有征兵制的好处,募兵制自然也有募兵制的好处,地方势力翻江倒海的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
见赵光美这头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装糊涂似的,赵光义也是颇有些绝望地捂着脑袋,撇嘴道:“你啊,看似大公无私,实际上你分明是自私透了,为了建立你心中的理想政体,你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啊,你也不想想,这个过程中若是让官不聊生,民又何以立?当官的若是日子过得患得患失,受其管的百姓,只怕是非得要遭大殃不可的,你信不信,这次你这么胡搞,全国上下,至少要死上几万人,至少要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家破人亡,或许你确实是有事后补救的能力,但你建立的新系统一定会比现在的更好么?这几十万的老百姓,就是你推行新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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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美闻言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反驳赵光义的指责,相反,反而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莫说是几十万,就是上百万的老百姓因此而死,我也是信的,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我也从没标榜过自己是什么好人,知我罪我,其唯春秋,是非功过,让后人说罢。”
赵光美又不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当然不会认为文官没有兵权就没有破坏力了,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做事之前先作孽的,赵光义说的这些他基本认同,不管是朝廷的地方体系还是商行的商业体系,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混乱,必然都会导致民不聊生。
只有初出茅庐的人才会认为地方文官的死活跟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一名地方官员在得知自己正在被曹彬调查,甚至已经被秦王殿下视为眼中钉,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是主动吐出多年贼赃,投案自首,争取殿下能给自己一个宽大处理?
还是……竭尽全力的拖延调查进度,然后用手里有权的最后一段时间,去大贪特贪,刮地三尺,争取在下课之前,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十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
如果一体体系内的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官员,就他一个人想贪,那么大概率他贪也有个限度,因为他贪完了他的其他同僚还得接着过日子,甚至是接着贪,总不能为你一个人的一顿胡吃海塞而破坏了大家的顿顿饱。
割韭菜不割韭菜根是贪官界最大的潜规则。
但是,当这一切变成系统性问题,当这样过不下去要最后吃一顿好的的人变成一个体系的大多数的时候,当所有拥有实权的地方官员开始互相配合着割韭菜根的时候。
放心,短时间内他们一定能把这片区域的所有韭菜都连根拔起,寸草不生,就算是有人官逼民反,这又跟他们这些官员有什么关系呢?
这也是历朝历代,越是前方吃紧越是后方紧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