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得挺全活儿。”牙雀笑眯眯地看着安多。“这玩意管用吗?”牙雀指了指安多要来的那把一尺来长的小弓。“总比赤手空拳的好。”安多模棱两可的回答道。“不要搞到被牙米米回来算帐的程度哦。”牙雀说了句似乎全不着边际的话。安多却被这句吓了一个激灵。他有些苦涩地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披挂一身。甚至脸上的挡板都已经推到了鼻孔上的前燃。看来自己的小心已经引起前大哥的疑心。他现在的样子,比刚刚来校场的路上认真了太多。“对不起了大哥,这场我是不能放水的。死妮子盯得太紧啦!”安多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快速向林地跑去。
“我进去一刻钟后,你才可以进来啊!前大哥。”安多闪身进入林子前,大声喊了一句。进去了才发现,林子里实际上,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密。耸立在高处的大多是花叶楝树、老槐还有一些安多不认识的。半高的多就是一丛丛的小灌木。踩在脚下的还有很多草。这是让安多进入林子后最头疼的地方。这个季节的草是长的最旺盛的时候。放眼望去,地面上的叶子都很清脆。这种叶子不要说踩上,就是从旁边碰一下。也很容易就留下痕迹。
安多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儿。爬上了身边最茂盛的一颗大树,一直到不可以再向上爬的地方。安多才停了下来。仔细向四周看去,他甚至还向林子外面望了一眼。前燃不停地在身上摸索、收拾着什么,还转头不知问旁边的一个人什么事情。安多估摸着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三分钟的时候,从树上溜了下来。似乎漫不经心的选了个地方,快速向前走去,全然不顾脚底留下的痕迹。口中默默念着数。在念到一百二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前面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拱起身子向里面爬了十几步。又小心地退了出来。便转身沿着前进的痕迹,退回到刚刚爬的那颗树旁。
这次选了和刚刚那条路有十五度夹角的右侧走了过去。数到第一百三十五下时,眼前出现了同样一片的灌木丛。他又爬进退出,然后返回刚刚的那颗树旁。这次依然是右向十五度角的方位。数到一百五十下时,眼前那片灌木丛又出现了。安多依然小心的爬了进去又退了回来。
这次他没有沿着原来的路子返回。他小心地向着右前方继续走去,速度极慢。他知道自己的安排能否成功,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他避开了前进路上的每一株青草和叶片。又把一些踩到泥土上的痕迹,用枯草树枝拂掉。上面还撒了一些与附近地面相同的枯枝败叶。又数了一百五十个数,走过的直线距离还没有二十米。
不过安多松了口气。他觉着这个掩迹的水平还是搞的不错的。就是门罗那家伙亲自来,也不过如此。可他就是没有去想,人家门罗做这些事情时的速度。安多快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觉着可以放心了。转身向林子的深处走去。他没有再去留意脚下的情况,快速向前走去。
前燃焦躁不安的,在林子外面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不是安多走进林子的时候,刻意大喊了一声。前燃虽然也会大概待到那个时候。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让公长助在台子上竖了一根计时水漏。还要特意等漏下的水,完全淹过一刻钟的时间线。自己再装作释然的样子走进林子。
走了进来,地面上人行走过的痕迹分外清晰。这让前燃有一丝惊讶。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前燃怎么也不会相信,安多会如此大意。瞬间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故意引我放松警惕?前燃一下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搞得非常紧张。一个漂亮的闪身,躲在了一颗大树后。耳朵、眼睛立刻处于高度的警醒状态。甫一入林便设伏,确实是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好主意。
前燃在树后紧张的足有五分多钟,耳朵仔细地向各个方位摆动。搜寻任何可疑的声源,一无所获。眼睛也没有看到地面的足迹,有通向什么有利攻击阵地的迹象。沉着大概可以排除了眼前的危机,可前燃的心再也难以放下。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时刻支楞着两只耳朵。前进的速度却像乌龟一样。他来到安多爬上的那颗树旁,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树皮上的痕迹,还有清晰摆在眼前的三条行走过的脚印。都足以说明这个地方,安多呆了很长时间。前燃不敢有丝毫大意,可又不得不尽快地对眼前的三条路做出一个选择来。
前燃迈步走上了中间那条路。这条路的树木最密,走在其中枝叶经常会从脸上、身旁拂过。前燃却连用手格挡一下树枝的动作,也没有做出一个。其实他看到那三条呈十五度角,完美等分的足迹时,神情就马上凝重了下来。他是一个老兵了。十五岁入伍,当了十年的哨探。光是摸过疏留城大营的次数,就有不下两百次。这摸得勤了,被疏留城的探子,发现追逐的机会就多了起来。这逃命的经验就格外的丰富。什么样的法子都差不多尝试过。像眼前这种的故布疑阵的手法水平,如果是疏留城的骑探追来。没有一个完整的中队,他们是不敢再继续追逐下去的。前燃不知道那个明显还有着一脸稚气,却处处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的安多,是怎么有这种经验的。前燃向前走着,身体不自觉地就进入了启灵态。
这段路很短,他十分地小心也就用了五分来钟的时间便走到了痕迹的尽头。尽头是一片密实的灌木丛。凭着经验前燃就知道,不到迫不得已决不会有弓手,愿意藏在这种密实的地方。这会让他们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困难。如果搜索的人找一个高处观察,里面人的动静也会一目了然。而且作为弓手最重要攻击武器的弓箭,也会彻底失去用处。
前燃退了回来,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场赌局已经失算。先机怕是早就失去了吧?前燃苦涩地咧嘴笑笑。认认真真把另外两条痕迹检查了一遍。他们的终点居然同样是一片灌木丛?前燃吃惊了。他看着那颗树皮上满是爬痕的大树,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用比安多的姿态好看至少十倍的样子,胸口和腹部都没有沾一下树身,便爬到了树顶。那是安多鼓了好几次劲,也没敢上的地方。
他看到的地方更远。教场里的人已经三五成群的坐在了一起。有人拿来了酒器、杯子,围在一起行着酒令喝了起来。还有女人们靠一堆,分享着自己带来的甜点,一边吃一边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几个年轻人,站在射台练起了箭术。又换了一个观察角度,前燃看到了那片灌木丛。看起来非常眼熟,它们是连在一起很大一片的地方。前燃想了起来,自己刚刚遇到的,居然是连在一起的大片灌木林。难道那家伙是看避不开,真得从里面穿了过去?前燃在树顶纠结了起来。只是这个想法,远远脱离了前燃对于弓手活动法则的了解。他也不敢相信会有弓手,在还有其它选择的情况下,就贸然做出这么冒险的行为。“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前燃抱着树干在枝头,一动也不动地发起了呆。“这小子比自己想得还要滑溜的多!不过他肯定不会凭空消失!”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前燃舒了口气。“那么他肯定是在痕迹消失的地方,做了什么手脚?这里痕迹消失的点有五处。刚刚进入林子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可能做什么手脚,因为在那里,林子外面的人,还可以基本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动静。以他这么小心的样子,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冒这么的大风险。”
“这样的话就可以完全排除一个点了。”前燃舒了口气。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进过一线的战斗场。前燃对这些事情的思绪有些生疏起来。可是理出了个头来。他对战场的嗅觉马上就在慢慢地恢复。毕竟是在绯日堡和疏留城之间,这个最血腥的生死线上搏杀了十几年的老兵。“还有一个点就是自己爬得这棵树。”想到这一点时前燃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刚刚上树的时候还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细心留意树上的痕迹,这下就把安多可能留下的有用信息完全打乱了。不过想到安多弓手的这个身份,前燃稍稍松了口气。“他应该还没有实力,在这么远的树顶之间跳跃前行。”想到这小子搞出来的这些动静,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前燃心中得到十足的肯定。只是看到周边那些大树和这棵树的间距,前燃还是把这个把握并不能算十足的点排除了出去。那些树距离这棵最近的一个,前燃也要用够十分的气力才可以,不怎么留下痕迹的跳过。他不相信那小子会有这么的妖孽。不然他也不会甫一进林就那么费尽心力地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也不会这么想和自己来个什么近战的体验切磋啦。“那么有毛病的地方,肯定是在那三条路的尽头。自己进了林子到现在已经花了足足有两刻钟的时间。已经没有机会和安多尽快拉近距离了,可这样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一一去寻找到那三条痕迹后的马脚。那最有可能的是哪条呢?”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前燃肯定会凭着所谓直觉一往无前的追下去的。只是到了这个年纪,在经历了那么多血雨腥风之后。他早就对什么直觉不感冒了。那玩意就是年青的时候,对自己无知的一个花样解释而已。就像是现在,在那些贵妇人、小姐的圈子里,流行起来的星算一样。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生在一个权力金钱堆起来的家族里,就真得可以和那些历经亿万年而无所变的星体什么的,能够有上一些神秘的联系啊?“三条路都通向那片灌木丛,这里面肯定隐藏着那小子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心思。”可是虽然也勉强可以算得上一把年纪了。经过的看过的,在这个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前燃对人心思的把握还远算不上精细。所以他也猜不出安多这样的安排,究竟有着什么用意。只能凭着自己还算得上精通的军事手法,来分析这小子的目的。“缓兵之计肯定是有的。”前燃索性溜在一个树杈上,掰起了手指认真算计了起来。“看他在三条路上,全都非常明显地留有向灌木丛里爬的痕迹。这个缺德小子,想让自己往里面爬的用意非常强烈啊!”前燃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非常苦楚地露出一个笑。这个笑没有在脸上停留太久,他突然就想到了下一步。“他这么想让自己往灌木丛里钻,绝不仅仅是想看自己出丑这么简单。那么他肯定就会在附近准备着攻击的手法。那他的人也肯定就是在附近什么地方。”想到了这些,前燃非常兴奋。甚至高兴之下差点忘记了自己还坐在树上。踩下去的那一脚,要不是及时觉悟用手抱住了旁边的树枝。这下就真得要出个大丑了。前燃有些心惊地快速溜了下来。溜下来便看到眼前的三条叉口。这一下也醒悟了。自己虽然基本上可以断定,那小子就在这片灌木丛的附近。可是这片灌木丛可是非常广的。三条道直直延伸下去,在灌木丛最宽的地方相差足有两千来米。想到两千来米,前燃又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爬上一棵高树,这么宽阔的一片灌木丛对于充分准备的弓手来说。可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空旷之地’。空旷也就意味着弓手的杀伤力也就成倍的上升。前燃发现自己想得越多,对于取胜的欲望也就越低。
他甚至想要立刻就掉回头,走出这片林子。一开始的那个想要显显自己身手的想法,一下就消融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