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前蹲下,尽量和他平视,他的眼珠浅淡,隐隐露出僵硬的凝涩感。
我摸上他的手,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瘦得只剩骨架。指尖微微发白,是书上有提到的初期症状,血迷术已经开始了。我灵戒中就有一朵千叶花,可以治好他,但不能是现在。
我翻开他的手,掌心纹路分明,我在上面一笔一画写字——「大师兄,我们来救你啦。」
连灯都没点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擦了一下指尖,银白色而温暖的光就在我指尖亮起来。
外头隐隐传来了晚尔尔和别人的声音,我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像是攥住一些珍宝。
松开的时候,扯下的千叶花的一片细叶就在他的掌心。
我轻声道:「我得走了。」
我看着面前本该被封住五感的青年,突然竭力地,几近看不见的,颤了一下眼睛。
大师兄在回应我,我瞬时间弯起来唇角,重新从窗外爬出去了。我小心关上窗,心情算得上愉悦。
我往回走,玉龙剑也嗡鸣不止,我感受到我的修为并不在我的丹田里流动了,自从我看见鱼鳞护体之后,我就感受到我的修为其实是混入百脉当中了,我能感受到它和灵力混在一起的澎湃感。
我的血脉,藏有无尽的力量。
风突然大了起来,云遮住半黄的月亮。
往前一点就是无望崖,下面不知几何深渊,还有黑河的寒水流过,里面是埋葬了无数剑骨的剑冢。剑君谢如寂长留扶陵宗的理由就是这个,他为参悟剑道而来。
狂风猎猎,再进一步都要听到底下凌厉的剑风,我不想看见那个人,换了个方向转身离去。
有一瞬间风愈发大了起来,我的手上有被罡风擦过的痛感。这崖下的剑意太狠绝了,带出的风都这样凌厉。
我下意识地转头,剑气把那人送到顶端,高束的马尾有些凌乱,他背后的云被长风吹散露出月亮,他漆黑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比平日里更有攻击性。
我怔了一瞬,冷冷地回过头去,正见远处晚尔尔走来,原来是在等她。
4
我可以正式修炼玉龙心诀的第二卷了,里头还有很多种鲤鱼洲的术法。我趴在床上看着玉书,一只透明的蝶尾鱼敲窗而来,在我面前浮现,亲昵地绕着我的头转了两圈,碰了碰我的额角。
它这才散成一封鱼笺,上面是我姨母的字,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叫我修炼用功,顺带提及了我这段时间出的差错,从登云台战败到被诬与魔族有染,言语之中隐隐有问责的意思。
我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冷着眼把鱼笺放置到了一旁,预备出门继续进行修炼。
路上的人都不再像从前一样充满敬畏地叫我朝珠师姐,看我和普通弟子没两样,我反倒松缓了一点。
只是总是有不长眼的弟子撞上来,就是我回扶陵山后,在下面嘲讽地叫我爬三千玉阶的那个女弟子流玉。她和晚尔尔一起走的,底气足很多,惊呼道:「尔尔啊,你这腰上的穗子怎么这样好看?」
晚尔尔听了耳尖突然红了,不说话了。
流玉恍然大悟道:「是谢剑君送你的?他对你可真好,之前黏着他的弟子从没得到过他的回应呢,他都很嫌恶的。」
我的眉心跳了跳,这就快指名道姓说是我了。
晚尔尔捂住她的嘴,羞恼道:「不许乱说。」
她腰间的穗子,用的上好的玉丝勾缠,挺眼熟的,因为我也有一个。谢如寂这人不识情爱,或者说对我不识情爱,原是十五岁的我为了讨巧他,什么都肯做,连穗子都亲手打,结果收了转手送给了别人。
我呀一声停住,手心翻开,故作懊恼道:「谢剑君也送了我一个,莫不是批发的呢?」
晚尔尔和流玉一起盯着我手心一模一样的穗子,尔尔笑容难看,竟然转身跑了,流玉瞪了我一眼,赶上去追她了。
我慢吞吞地收回手,心里十分满意,偶尔膈应一下别人,我最在行了。
晚上的时候主殿中有大师兄的生辰宴,庆祝大师兄的康复。大多弟子都曾受过这位温和大师兄的照料,许多长老都来了,等我抱剑来的时候,发现主角却换了人。
大师兄温和地站在一旁,面色青白,反倒是晚尔尔被簇拥在中间。
讲完她怎么误打误撞进了竹屋发现了他,又开始讲她与药长老一同研制恢复的药霜。她师父玉已真人满意地站在她边上,眼神如同看着一颗前途不可限量的新星。
果真是一片和气融融。
我按住指尖,大师兄眼睛突然扫过来,笑意浅淡,像是抓住了一个不合群的小鬼。他抬起手,往嘴里放了一丝绿色的东西。没有犹豫,没问理由。我默默地注视着。
有人拽上他的手,是晚尔尔像是炫耀她的所得品一样,笑嘻嘻道:「大师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都能运气了,重回巅峰估计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