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凤岐离邺宁城已有多年,古来没有哪朝帝君离国都如此之久。
好在大隋安稳,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大隋始终保持着他的安稳,要感谢无数大隋的忠臣和守卫之士,有了他们的勤勉治国,才有了石凤岐数年来的在外征战。
一别数年之后,他终于归来。
带着天下,带着须弥,带着他征战数年之后得到的太平。
盛夏的炎炎烈日高悬半空,天地之间乾坤朗朗,吹拂了千年的风在此处静止。
着冕旒,冕十二白玉旒,着龙袍,纳十二章纹,蕴帝德,如天地之大,万物涵复载之中,如日月之明,八方囿照临之内。
陛阶九十九,丹陛石上祥云舒卷,九龙腾飞,百鸟朝凤,威严而肃穆的登帝大典巍巍峨峨。
层层叠叠的宫殿大门如九重天门,迤逦打开,深邃伟丽;七国的子民拜倒丹墀,朝见天子,威武庄严。
他在浩浩汤汤的奏乐中,在响天彻地的山呼中,在万人朝拜的跪服中,稳步迈向帝皇之尊。
慑魑魅魍魉,睹万邦来朝!
在他的丹凤眼里再也不往日的柔情万种,所纳所蕴地都是属于帝皇的无上威仪和高贵。
他以磅礴的气势,宏大的胸怀,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脚下这片蔓延千万里的土地,以及在这片土地上饱含期待与热泪的子民。
拂袖傲狂!
他转身之即,抬起双臂,接纳着来自古七国的良贤之臣,以近乎无私平等的博爱姿态,浩然正气的兼爱心怀,声音似能穿透天地,抵达最遥远的四面八方:“须弥众卿,平身!”
从此世间无七国,甚至无大隋,只有须弥。
他是须弥之帝,是万民之皇,是天下之主!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英武的,年轻的,并且有着大气魄,大智慧的始皇。
只有那些,陪他走过了十三年生死,度过了血雨腥风过往的少数人才看得见,他威严肃穆的面容下,埋藏了何等悲怆的孤独。tqR1
堪比死亡的孤独。
于是这些人会热泪盈眶,为这天下人感到庆幸,为他感到悲凉。
登帝大典之后的第二天,叶藏与朝妍拜别了石凤岐,叶藏说,这些年来,他与朝妍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们敬佩石凤岐与鱼非池的豁达包容,但是他们心间有太多迈不过去的坎,那些死亡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他们灵魂里,让他们难以得到解脱。
杀俘四十万,南燕水患淹死数万人,琴弦无声取首级,亲朋好友或背叛或惨死,他们不似石凤岐那样的心性坚韧,承受不住。
他们要去找一个地方,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之地,来温养在连绵战事里饱受摧残的灵魂,要去数一数那些罪孽有多少是他们犯下的,也要去算一算,有多少事,是他们可以去弥补的,来慰藉来自灵魂深处的自责和愧疚。
这无可指责,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历经绝对的黑暗之后,依然能坚定地往前,未在半路离开,已是他们的不离不弃始终相随,已是值得感激。
离开时,爱哭的朝妍忍不住去抱了抱石凤岐,小声地哽咽:“石师兄,不管你是谁,你都永远是我们的师兄。”
石凤岐拍拍她后背:“去吧,远离这里。”
“师兄保重。”
他们走后,石凤岐召了瞿如与商葚进宫,当场夺了瞿如的军权,剥了他们的军衔,斩了他们的首级。
有人说石凤岐骨子还是有属于帝君的残忍多疑天性,瞿如随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他这是怕功高盖主,所以要把他们这些功臣赶尽杀绝,瞿如与商葚,只是开始。
历来每一个帝王都是这样做的,不是么?
但在多月后的一个很远的地方,海水温柔的呢喃,亲吻着柔软的沙滩,一对璧人踩着沙子吹着海风,听着海声,叹息着:“你说师弟一个人,他撑得住吗?”
粗犷的男声沉重的叹气:“他不让我们陪着,你又有何办法?”
“他是担心有人报复我们罢了,毕竟……我们的仇人,怕是千千万万。”
有多少人在排队等着取瞿如和商葚的项上人头,要去黑市问一问他们的人头值多少钱,这位以杀戮成名的悍将,仅杀俘四十万一事,便足以被人记恨千年,遗臭万年。
负手而来的人口音好笑,在不远处向他们打招呼:“李老板,老板娘,你们猴啊。”
“候老板好。”商葚笑道,“今日怎么不见你家娘子?”
候老板是个风趣的中年人,听说是南燕大乱的时候,他们逃难逃到苍陵的,瞿如和商葚在这里化名住了一段时间后,这候老板和他家的美娇娘也在这里落了脚,四人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时常一起喝酒聊天。
“我家娘子在家煮了几道好菜,叫我来请两位一起过去小坐呢。”候老板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