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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剿杀浮屠宫的命令非皇上旨意,可否由皇上来制止?”他又想到皇上方才的勉强,退让道:“贫僧不懂朝政之事,但皇上既然坐在这貌不惊人的马车里微服出巡,想必有别的考量。若皇上无法帮忙,请即刻让贫僧离开,贫僧要前去搭救萧笙。”
“就凭你?”皇上疑惑发问:“在永州的神武军有三千人之众,你一个人要怎么救?”
了然目光灼灼,恳切道:“萧笙是极为重要的朋友,豁出命也要试一试。”
熙岚一听了然要豁出命去就慌了神,晃着皇上的袖子道:“父皇!您是皇上,怎么能由着神武军乱来!”
白晔那瞬间陷入沉思,朝堂的艰辛,他无法与这些孩子道出。
太祖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他收拾了二十年也不过是越补越烂。为了结盟,白晖临终前逼着他把那般狐朋狗友的女儿全娶了个遍,统统封为贵妃;为了制衡,他又二十年来都不敢立皇后。大琼一朝,不仅外戚干政、宦官专权的弊病积重难返,朝堂上结党营私的风气也甚重,他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别的本事没机会历练,制衡的艺术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白晔觉得头疼。他少时常听父亲下了朝堂之后在家骂娘,说李氏皇族全是废物,若是江山还在他们手上,祸害的是天下苍生。他沾染了同白晖一样的习气,自命不凡,打心眼里看不上李瑾,故而深夜逼宫时问心无愧。
可等他自己也坐到皇位上,才惊觉无能的不是人,而是这把椅子,谁在上面都被困住,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解不开。任他心比明镜,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很清楚,高公公的人轻易碰不得,一碰要出大事。故而连出门找女儿都要偷偷摸摸,唯恐造成正面冲突,捅破两人之间那层遮羞布。
可若是不碰,他又还要憋到什么时候?憋到高老头真的为了自己的屁事胆敢拿公主开刀的时候么?
“父皇!父皇!”熙岚还在晃他的胳膊,泪眼婆娑的哀求:“表哥要走了!你不帮他么?”
“了然!”皇上终于开口叫住他。
了然收回正要掀开帘子手,转身看着他。
皇上交给他一块令牌,一面是精致的龙纹,一面是栩栩如生的羽毛,只道:“朕随身带了一千羽林军,这是号令他们的令牌。”
了然明白那令牌的分量,惶恐的接了。
“朕确实不便出面,你便带着这些人去救你的朋友吧,就说那萧公子是公主殿下的朋友,羽林军奉命护他周全。”皇上眼中燃起熊熊野火,似又回到了他十八岁那年,从昭德帝手中接过羽林军帅印时的英姿飒爽。
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李瑾一点也没端皇上的架子,而是一拳砸在他的肩头,嬉笑道:“白晔,今后朕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而白晔笑容掩盖下的全是来日要篡权夺位的野心。他那时天真的觉得,李瑾会蠢到把性命托付给别人,便活该丢了江山。
如今方知,哪怕江山姓白,天下也不由他说了算。
皇上一掌拍在了然肩头,嘱托道:“至于一千羽林军能否拦得住三千神武军,就要看你本事了。”连皇上也不知道,高公公究竟会卖他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