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上,夜风凛凛,衣衫舞动的声音铮铮作响。放眼望去,层层宫墙之外的护城河处灯火涌动,不远处一阵阵声响传来,怒吼声,凄厉声惨叫声,那是杀伐死亡的声响。
一身雪衣的‘男子’走在最前方,她灿亮的眸中火光跳动,无数个厮杀翻飞的剪影从眸中划过。她清隽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的变化,眸中却是突然划过一丝沉郁之色。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她一只手轻轻捂着心口,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四年之前,应该也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景象,她身临高处,看着四方之景,纵观大局,只等胜利在握,然而一朝惊变,错失良机。而她,也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她了。
“在想什么?”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的在耳畔响起,那淡紫色的身影忽的走到她身侧,看着她的侧脸,浅紫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容浅回过神来,看了轩辕天越一眼,触及到他关切的目光,她眸光不觉黯淡。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就算重回旧地,能想到什么呢?因为想不起,所以心里才会失落,才会觉得自己无用。于旁人是人非物是,于她而言是物不是人也非。
“四年前,无言虽只是个少年,可是那一晚指点江山的风采,朕至今难忘,也是在这个地方,无言告诉朕,这东梁国马上要易主了,无人可阻。”后面沐景焱走了上来,俊朗的脸上含着笑意,“而结果便是,无言所说并没有错,因为第二天,朕就登基为帝,成为这东梁帝王了,说来这一切都是无言的功劳呢,当年若不是你算计巧妙,这皇城怕是也不会那般轻易的被朕的人占领。”他走到前方看着远处的暗影,灯火通明地方,此刻怕是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后面,沐景祈也跟了上来,刚毅的脸上满是冰寒之色,四年之前,他根本就来不及回到凉都城,外面诸多人马将他阻挡着,等他再回到凉都的时候,大局已定,他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未看到,还有母妃,至今,他都不知道母妃的尸骨被埋在什么地方。
父皇曾亲口对他说过,这东梁的江山以后是他来坐,可是谁人能想到,一次出征,再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变了,父皇母妃都没了,皇位也没了,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大臣死的死,贬的贬,这凉都城,好像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关联了。都是这个人……看着前方那雪色的身影,他眼底杀意一闪而逝,说实话,与他站在同一处,却不动手,真是一种考验。
“轰……”的一声,焰火飞上天空,五颜六色照彻整个夜空,绚烂极了。
“真美,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焰火了,正好用来庆祝这东梁国易主。”容浅忽的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这里只有漫漫黑夜,还有那些永远埋葬在这里的过去,“东梁多存在了四年的时间,你该感谢我才是。但是今日之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东梁。”她手忽的紧握,眸中划过一丝坚毅之色,这一次,谁也休想阻止她的脚步。
沐景焱闻言,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他忽的一笑,“看来不管过多久,无言还是同从前一般自信飞扬。只可惜,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四年之前,无言该是明白这个道理了才是。”他向前一步,走到她身侧,眺望远方,空气之似乎都能嗅到那淡淡的血腥味,一如四年之前,“四弟,无言都要毁了东梁,难道你还无动于衷,咱们的恩怨可以再算,成王成寇都是后话,毕竟那也是自家院子里的事情。但是身为东梁皇室中人,莫不是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东梁轮落到他人的手中?”
东梁轮到到他人的手中,沐景祈瞳孔微紧,看着前方那雪色的身影,落到君无言的手中吗?是啊,父皇的江山,东梁的基业,今日之后就要落到旁人的手中,而那个旁人还是自己的对手。父皇若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
“当年赫连皇朝被五国瓜分,昔年盛世再不复存在,今日再聚国土,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片国土最初也不姓沐,这江山万里自来也是能者居之。”轩辕天越忽的偏头看着那一身炫纹锦袍,身上透着冷肃之气的男子,浅紫色的眸中韵出一抹笑意,“四年之前祁王兵权在握尚且无力回天,这东梁国千疮百痍,民不聊生,四年之后,祁王以为如今的你能做些什么?”
这话一出,沐景祈脸色微变,看着眼前那如神祇一般高贵无双的男子,“轩辕天越……你要帮君无言?”他一直都想不通,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同君无言站在一条线上。他明明是天越国至尊,王侯榜首位,夺得天下,也不是不可能。而他此番却甘于站在一个人身旁,倾力相助。早前的传闻,加上今日的见闻,他不得不相信,他对君无言很特别。特别到……他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男人了。
“无所谓帮,毕竟帮她,就是帮我自己。”轩辕天越神色坦然的看着沐景祈,相识多年,他可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因为别人的挑拨而违背了他们的初衷。他,并不适合皇位,相反,他更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东梁先皇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是局势所迫罢了。无论如何,今日之局,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变动。东梁国,注定易主。
听着这话,沐景祈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容浅,“君城主好大的本事,竟然让天越太子这般倾力相助,这样说来,浩天城与天越国联盟,本王是没得选择了。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说得准呢。”四年前他不战而败,四年之后他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容浅看着沐景焱脸上那略带屈辱的神色,心下了然,并不多言,是啊,时间会证明一切,远方的火光似乎越来越盛,这场征伐,也该结束了。
“四弟这般才像是我东梁的好男儿,只要你帮助朕,这次,朕绝对不会亏待你。”沐景焱一旁笑着说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沐景祈看了沐景焱一眼,冷哼一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沐景焱闻言也不恼,只是看着前方,淡然说道:“无言说说,现在城外是如何的光景了。”
“此刻无忧与水月应该已经带兵攻破了南北两门,剩下的东门应该还在京畿卫的手上,至于西门,龙少成将军今晚未来,本城主记得他离开苍茫山之后就去了天临城,而他素来与祁王交好,所以此番应该是跟着祁王回到了凉都城。现在该是掌控了西门才是。”容浅单手背负,神色间依旧清淡无波。
轩辕天越闻言,轻笑一声,“难怪今晚墨南将军与飞云将军都未到宫宴上,看来城主一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样本宫也放心了,毕竟跟浩天城树敌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讨伐,与他合作可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听着这话,容浅看了轩辕天越一眼,眉眼微挑,“这样说来,天越太子打算随时在背后捅本城主一刀了?”
“城主言重了,天越既是已经上了城主这条船,只要船不翻,天越绝对不会走。不对,该是就是船翻了,天越也会扒着不放才是,毕竟这世上如城主这般睿智无双,天纵绝才的人,只有一个。”轩辕天越浅紫色的眸正对上容浅似笑非笑的眼眸,眼底笑意晕染开来。
容浅看了轩辕天越一眼,这人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每次与他说话,总觉得他语带双关?!
这边,沐景焱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妒火陡升,他那般拒绝他,是因为已经有了轩辕天越了吗?哼,今日之后,这里再不会有人能与他争夺他了。他会让他在他身下好好承欢,极尽妩媚。
似是差距到沐景焱那略带淫邪的目光,沐景祈眉头皱了皱,目光在容浅身上转了转,心头冷嗤一声,一个男人长的跟个女人一样,也难怪沐景焱这般觊觎了,只是没想到如轩辕天越这般的人物也会被他迷惑。不过也未必,轩辕天越的心思自来不是旁人所能猜的。
“燕王带我们来这里,想来也不是想要看焰火吧,怎么,现在你不该是擒贼先擒王吗?”容浅忽的看向一旁的沐景焱,杀他易如反掌,只可惜现在时候还未到,只是他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一连听到他们唤他燕王,沐景焱说不恼怒那是骗人的,可是他自是知道现在不是逞这些称呼的时候,他微微一笑,看着容浅,摇头说道:“无言果然聪明,只是你这性子就是不肯服输,上次明明已经败在了他们手上,这次竟然还敢迎战。不过无言既然等不及了,朕似乎也不该再继续掖着藏着了。说来这次朕可是花了大的代价呢。”话落他手一挥,“出来吧。”
楼下,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出现,为首的三人正是那一日在芳雪殿中与容浅还有轩辕天越交手的皇鹰三人,而他们身后的人各个杀气凛然,显然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