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我去拜见姨母时,刚见过卫珠一面,她那时看上去不过是有些无精打彩,毕竟亲兄长才出了那等事,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高兴不起来。
当时我还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因为无论是姨母还是卫珠都不曾同我提起过半句,只是一味的关心我这大半年过得可好。
我是在从相府离开时,无意中听到下人议论了一句,回来问了卫恒才知道的。
原本想让卫珠过来,是想劝慰她几句,让她好生照料姨母,不想她竟哭着求我救她,难道这两日之内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落到她头上不成?
我温言抚慰了她几句,好容易她才止住哭声,抽抽搭搭地道:“父王要为我择婿。”
她今年已有十四岁,虽些还有些早,可也确是可以提前相看了。但我随即便想到卫珠心心念念的那位美男子韩寿,难道卫畴替她选中之人并不是她的心上人?
“父王他根本就不疼我,他竟然想把我嫁给那个独眼龙。”卫珠说着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卫畴替他这宝贝女儿挑中的乘龙快婿,名叫丁义,比卫珠大了近十岁也就罢了,竟还面有残疾,眇了一目。
其父丁充曾为卫畴立下大功,临终前上了封遗表,卫畴感念之下,便将他的的独子丁义召来邺城,一番言谈之后,觉得其才学出众,大为赏识,便想以女妻之。
卫珠哭道:“我排行最小,上头的姐姐们全都出嫁了,只余我一人未嫁,父王便打定了主意,要将我嫁给那个独眼龙。母亲也不愿我嫁给那人,替我去求父王,哪知父王竟说什么,他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即使两目全盲,也要把我嫁给他,何况他只是眇了一目,非逼着要我嫁给他。”
她哭得泪眼朦胧,抹了抹泪道:“嫂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若是我直接告诉父王我和韩郎早已两情相悦,你说他会不会成全我们?”
我摇了摇头,“父王的心意,只怕这世上没人能猜得到。”
对那些为他效力的部将亲信,卫畴极是重情重义,甚至某些时候远比待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要好。他的长子、次子均命丧于何修之手,这等杀子之仇,若放在常人身上,简直恨不能生吞了那杀子的贼人,可到了卫畴这里,他不但没杀归降的何修,反而还许以高官厚禄,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何修的女儿,同他结为儿女亲家。
他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薄情,何况对女儿们。他对几位郡主虽然疼爱,但是到了需要她们联姻的时候,从不会顾及她们自身的意愿及福祉。
光是雍天子的后宫就送了三个女儿进去,其余的几位郡主也都被他指给他看中之人。
那些人要么是功臣之后,要么就是才干非凡,而韩寿除了一张脸生得俊美无双外,其学识才华只是平平,并不得卫畴欢心。
若是卫珠真跟他坦白,即便她是卫畴最疼爱的女儿,只怕卫畴也不见得会心软,反会迁怒于韩寿也不一定。
卫珠想来也有此担心,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抱着卫畴的胳膊撒娇哭闹了,如何会来求我帮她想办法。
“嫂嫂,要不然……我干脆和韩郎私奔吧!等到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父王还——”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谁要私奔?”
就见卫恒大步走了进来,脸沉如墨,阴沉沉地瞪着卫珠。
卫珠吓得眼泪都回去了,立刻站起来,战战兢兢地道:“我,是我想和韩郎私奔,三哥,你可别误会啊!”
我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子恒,你不是说要去相府议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答得很是直白,“我不放心你,回来看看,药可喝了吗?”
见我点了点头,他复又扫了卫珠一眼,不悦道:“你嫂嫂正病着,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就是了,不许再来扰她。”
卫珠抽了抽鼻子,乖乖地应声道:“兄长教训的是,珠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我先去洗把脸,不妨碍兄长同嫂嫂说话了。”
说完,她便如兔子般飞快地逃了出去。
我这才嗔了卫恒一眼道:“你做什么总是这么凶她,她如今正伤心难过呢!”
“是为了父王要把她嫁给丁义之事。”
卫恒坐到床边,替我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父王方才还同我谈起此事,问我觉得如何?”
我忙问道:“那你是怎么同父王说的?”
“我请父王三思,丁义此人并非是佳婿之选。倒也不是他的容貌,而是其人心性有些巧佞,气量狭小,恐非正人君子。何况珠儿那双眼睛里又只看得见美男子,对丁义定然不喜。”
他同我抱怨道:“父王挑选女婿的眼光从来不敢让人恭维,从来只挑他中意的男子,却不管那人是否是自家女儿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