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奚若洲静静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在想着方觉浅的话,对啊,他是料定了王轻侯会有何种反应,才敢这么放任。天下时局变动,再细微的偏差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都有足够多的办法可以将一切拉回正轨,他洞悉着每一个人的动向,也清楚每一个人的弱点和缺陷,这里补,那里填,把一切都修正成他想要的样子,
走向每一个被他设定好的轨道。
但他开心吗?
无谓开不开心,丫头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随心情而决定。
有一些人,从明白一些事情开始,就已经放弃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他必须活得——像一个至高无上的神。
而这其实,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开心。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这丫头除了跟你之外,与谁都很讲道理,也轻易不会情绪失控?反正,我是没见过的,我见她哪怕是再愤怒的时候,也都能保持理智,不会口不择言,更不会对谁恶语相向。”
宁知闲咬着果子,好笑地看着奚若洲。
“那她就是在欺负我。”奚若洲丧着气。
“不,那是因为,于她而言,你是绝对安全的人,是她可以绝对放心依靠,信赖,托付的人,所以,她会跟你蛮不讲理,跟你发脾气,跟你闹别扭,而对着外人,反而克制有礼,冷静自持。”
宁知闲笑了笑,“只是很可惜啊,你这个她最信赖的人,每次看上去都与她很亲近,其实都把她推得很远,你是在怕自己心软吗?”
“人世间最麻烦的,就是这种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感情,我当然怜惜她,但我也不能像普通的慈父那样去爱护她,她生来不凡,这一世很难过得顺遂喜乐,唉……”奚若洲坐在一边的树根上,沉重地叹气。
“我是不懂你跟她之间的那些使命啊责任啦,不过她对巫族有恩,我记下了,这份天大的恩德,我是要报的。”宁知闲把吃了一半的果子塞进奚若洲嘴里,笑得俏生生的:“老东西,你可要当心点。”
奚若洲倚着榕树,随手掐了掐指节……
算了不掐了,掐过一百回了,一百零一次都是算出她命不好,不好到让人生气,怎么化都化不掉,越算越气。
奚若洲都化不掉的命不好,那是真的命不好了……
趁着王轻侯睡觉的时候,方觉浅请樱寺去神殿里把剑雪找了过来,关于神墟的一切,大概只有问从神墟里面来的人,才能得知一些真相。
剑雪从神殿里出去的时候,有两个人注视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果然如王宫所料,方觉浅找剑雪求证了。”于若愚说道。
“我以前倒不知道,殷安还有这等本事。”虚谷莫名笑了一声,“你想得到吗?”
“想不到,以前她的确也聪慧多智,但远没有如此周详的安排,也顾全不到这么多细节。”于若愚摇了摇头,“就好像从朔方城回来后,她整个人都脱抬换骨了,每一次出手,都让人惊诧不已。”
“殷九思的弟子,果然不凡。”虚谷柱着拐杖往回走,“回信儿去吧,就是不知道,这一回殷安,又会卖着什么关子。”
从神殿里的消息传到王宫,总是极快,几乎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