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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彼此只是陌生人,过了今天之后就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他想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在周氏遇见她了,毕竟对周氏而言,她充其量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
他的话让洪玫瑰全身一震,脸上的神情复杂,许久才喃喃自语的说:「陌生人……陌生人又怎样,每个人还不都是从陌生人开始认识起……」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坐直了原本颓软的身子,眼神也不再那么迷蒙,酒似乎也醒了一大半。
周天纵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孤单,可他却偏偏在她发出求救讯号的时候,狠心的弃之不顾。
「妳……」
「再等一下,我把这些小菜吃完就去结帐。」她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海带、豆干,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谢谢妳的宵夜。」
「哪里。我才要谢谢你呢,谢谢你送我的那句话。」她又回复到原本刚见面时的模样,只是更有礼、更温和,就像个训练有素的机器人。
周天纵知道她口中的「那句话」,指的是他刚才说他们两个是陌生人。
或许是弥补的心态,他突然想要陪她划酒拳了。
「妳想划酒拳吗?」
「不了,不玩了。」她放下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皮包,「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不和不认识的人划酒拳的。」
洪玫瑰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只是陈述一个很明显的事实罢了,是她太寂寞了,没有朋友,才会刚认识一个陌生人,就急着把他当成朋友,是她的错。
默默的吃完最后一条海带,她站起身,「我去结帐。」说完便往收银台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周天纵不语,一张俊俏的脸庞上,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小吃店外头突然停了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周天纵抬头,刚好和车上走下的保镳四目相接,保镳打开后车门,周天纵的父亲周守正就坐在车里,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他,彷佛他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错。
周天纵没来得及和洪玫瑰道别,事实上,他也不以为这个道别是必要的,今晚只是他一时的脱轨,他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当车子开动时,周天纵透过黑色的玻璃窗,看见结帐后转身的洪玫瑰,一脸怅然地望着他离去的空位。
车内并坐的父子,维持多年来一贯的沉默,直到车子即将开进「豫园」。
「天承对你不礼貌的事,明天一定要跟爷爷禀报,这小子实在太不象话了,简直无法无天!」周守正沉着声音,坚硬的脸庞从未在儿子面前软化过。
这是自周天纵上车后,他们父子的第一句话。
周守正没有责怪儿子擅自脱离会场,反而提起周天承泼他酒的事。
周天纵和父亲周守正在轮廓上非常的相似,又因承袭母亲孙若华这个大美女的样貌,因此更增添一股俊美的气质。身世好、家境富裕、又顶著名校的光环,再加上其俊美无比的外表和过人的经商手腕,使得他迅速地成为上流社会名媛们聚焦的所在,几乎每个女人都想嫁给这么一个条件几近「完美」的男子。
对于父亲的话,周天纵只是「嗯」了声,似乎没打算要把它当成是一回事,甚至还在心里暗笑起父亲的小题大作。在庞大的权力和金钱面前,每个人似乎都变得渺小,且面目狰狞了起来。
周天纵的反应让周守正很不是滋味,以一个父亲的立场而言,他觉得他儿子在渺视他,让他原本刻意从容的语气,不知不觉地急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周天纵挑了挑眉,「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叫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非得等到大部分的家业都让其他堂兄弟给瓜分去了,你才觉得是大事吗?」隐忍的火气,终究还是爆发了。「今天的宴会是为了把你介绍给大家才特别举办的,没想到你居然把记者关在门外,不准他们进来采访!你究竟在想什么?」
周天纵一脸刚毅不亚于父亲,他淡淡的开口道:「我还没准备好要曝光。」
周守正一听大怒,「你还没准备好?那你准备好什么了?跟一个小职员坐在破烂骯脏的小吃店里喝酒吗?你不要忘记你的身分是什么,在我眼里只有顾老和李老的女儿才有资格作我的媳妇,太过低等的身分,休想进我们周家的大门!」整句话几乎都用吼的,周守正一脸的气怒。
周天纵彷若未闻,他修长的指尖在腿上轻敲,洪玫瑰那张怅然若失的脸,又浮上他烦闷的心头。
「以后我会加派更多保镳看着你,以免你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给拐走,你还年轻,阅历还不够丰富,很容易会被那些稍有姿色且手腕高明的女人给骗了。今天的事我姑且不计较,以后我也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你和那些不入流女人来往的事。」终于,周守正按捺了一晚的情绪,还是被挑起了。
「不要再派任何保镳跟着我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孩了。」他早就有能力自保了。再说一出门就这么大的排场,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派保镳跟着你,难不成要纵容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吗?」周守正的口气又快又急。
周天纵望着父亲严厉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你不下令的话,我会亲自请董事长撤走我身边的保镳。」那眼底的怒意藏得很深,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的说着。
周守正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待父亲该有的态度吗?你不要仗着爷爷疼你你就无法无天,我会向爷爷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