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在瞬间,他眼底再度恢复了平静。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没事。”他声音低沉地道。
方才对方眼底的风起云涌,楚倾娆自然清楚地看在眼底,却只若无其事地“哦”了一身,假装不知。
她自己尚且都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懒懒地仰头靠回窄小的床榻上,她刚准备合眼,下一刻却如同腰上长了弹簧似的,再度坐了起来。
“有人!”她骤然看向沙摩多,一瞬间,双目锐利得如同藏匿了千万把刀刃。
沙摩多听力虽不如楚倾娆敏锐,但很快也隐隐觉出了异样。
而这时,巴斯的声音响起在外面,是句急促的北戎语。
楚倾娆不用听也知道,是后面有人追来了!
果然沙摩多还是在城里暴露了踪迹,官府之人或许原本只是守株待兔,等着他看会有怎样的不轨之举,却未曾料到他竟然带人兔子一般的说走就走了。
自然赶紧派人撵了上来。
楚倾娆盯住沙摩多,道:“你这车队里有多少能打的?”
沙摩多正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情形。半晌后,他收回脑袋,答道:“十余人。”顿了顿,似乎知道楚倾娆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便直接道,“对方似有百余人。”
“十人对百人……”楚倾娆禁不住皱了眉。
虽然这沙摩多看起来身份不凡,贴身带着走的亲信想来身手也会高于常人,但这人数……到底还是太悬殊了些。
正迟疑着,却骤然听见“咚”的一声,伴随着极大的震颤声,响起在车壁边。
循声看去,只见一枚羽箭已然穿透了车壁,露出了泛着寒光的箭头。
随后身后响起高声的呼喝:“停下来!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不然我们可要放箭了!”想来官府还是想抓活的,故而这一箭也只是个警告而已。
然而楚倾娆看着那森冷冰凉的箭头,身子却骤然狠狠一颤。
她想起了太多似曾相识的画面。如同汹涌奔流的浪涛,汇入脑中,让人始料不及。
那个遇伏的早晨,奔腾汹涌的马蹄声,此起彼伏穿刺在车壁上的羽箭。
那人苍白的全无血色的面容,肩头潺潺止不住血的伤口,耳边轻缓却沉重的低语,唇上那近乎交付了全部生命的一吻……
“啪”地一声巨响。
楚倾娆忽然一掌拍向车壁,响声和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终于从回忆中找回了自己。
“让你的人出动,”她作势要下床,看也不看沙摩多,只低声道,“我也去帮忙。”
她不能容许,同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再发生第二次。
即便,物是人非事事休。
然而还未起身,肩头却突然多了一重力道,于是整个人始料未及之下,竟又坐回了床上。
楚倾娆一愣,却听那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道:“你留下。大夫说你不得下床。”
楚倾娆闻言,几乎失笑。都到了生死关头了,他竟还拿着大夫的话当圣旨?
“你觉得我帮不上忙?”她仰头看对方,声音里多了几分挑衅。
她是有分寸的。心中很明白,纵然身替尚未全然复原,但少说也恢复了七八成,对于百来个虾兵蟹将,还是可以一试的。
“留下!”然而就当她再度打算站起身来的时候,面前的男子的声音却忽然加大。tqR1
语音低沉,如同大雨前兆的闷雷,如同地震一般的声响轰鸣。并不会多么蓬勃张扬的怒意,却带着雷霆万钧的魄力。
楚倾娆一愣,竟是没有动。
而下一刻,沙摩多已经掀开马车,对高声对外面说了什么。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杀声四起。
楚倾娆摸索着到了马车边,抬头朝外面望去,便见顷刻之间,原本平静安然的山道中,已经成了混乱的战场。
沙摩多手握一把长刀,徒步周旋于几个骑马的汉人士兵之中,却半点也不显弱势,手起刀落,便只见得血花四溅,哀声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