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温声对他说:“再学一会儿就吃糖吧。”
他听得懂糖这个读音,很快地动了动耳朵。先前也说过了,这小孩真是我生平以及上辈子加起来见过最惨的小家伙,这么甜的东西他自然还记得叫什么名字。于是眼里有了些期盼,仰头对着我张开了嘴巴。
“才不是说现在!”我无奈之下又很想弯起嘴角,把他的脑袋按回了原位:“真是的……才夸过你是聪明的孩子呢。”
……
……
……
就这样,我们一块学到了地上的字已经看不大清了为止,他已经能用短句组成比之前稍加流利的标准口音了,我很感动。
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一开始还能看清楚对面高一些的山坡上树枝与树叶的剪影,现在就再也看不清它们棱角分明的形状了。它们被衬托得好像是一团朦胧的黑烟,彻底飘在了天幕上。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的进度不算慢,而我的进度反而更快一点,因为我惊奇地发现这家伙竟然会说话。虽然不认字,他却懂得用方言的口音说出长句子。我在教他短句和词语时,但凡碰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他也会不自觉地对着我用自己的口音重复几遍,一来二去,我竟然也能渐渐记下不少他的读法,现在彼此对话要比之前舒服很多,哪怕还是偶尔会断断续续、结结巴巴、不成语句,但至少能更简单地进行日常的交流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我决定刷个牙再睡,掏出牙刷的时候却犯了难,因为我瞧见了一旁正在盯着我的小羊羔君……
牙刷共用就算了吧……我在心里推演了一遍这个想法,很快就放弃了。——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分享牙刷!
但不刷牙确实也不好……我翻遍了背包,终于找到了一盒还没有拆封的牙线。
我用膝盖夹着他的脸,将他的嘴巴张开后,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边捏着牙线棒想要往里伸。他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药丸的事情,对白色的牙线充满了警惕,左右摇头,试图挣脱我双腿的束缚,我只好叼着手电筒,空出一只手来再次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背直挺挺地僵住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剔牙后,浑身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
想来是终于感到了舒服。牙线进进出出后,压缩饼干遗留下来的碎屑就被带走了,牙缝内变得清爽且干净,留下一个凉丝丝的空洞…一言以蔽之,就是很爽。
我对他的口腔健康问题表示惊讶。既然这小家伙似乎没有刷牙的习惯,为什么却没有蛀牙?
他既然营养不良,口气倒是很清新嘛!
这个答案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因为我在下一秒才想起来……他已经恢复返厂设置了。从Reset复活出来以后,受到的伤害和落下的病根不就都消失了吗?
……
——现在的小羊羔君,是新出炉并且嫩生生的小羊羔君啊!
拿他这个特点说这些似乎有些过分,但我并不想让这个关于死而复生的话题过得太过沉重,所以还是想让它变得诙谐一些。
牙线已经刮过了他的每一个牙与牙之间的缝隙,最后才是舌苔。那白线才刚刚碰上,他那柔软的舌,就像受惊的河鳝一样闪着水光、滑腻且湿漉漉地向后含羞带怯似地躲了起来,我逼近了这个向后缩的柔软器官,试了两次没有成功,还是放弃了——毕竟他的嘴巴健康得不得了,舌头和婴儿一样,见不到什么舌苔。
“差不多了……”
我把它抽了回来,向远方一丢。这孩子意犹未尽,甚至还微微地抬起了头,脸上的意思我现在已经可以读得很明白了:
“这就完啦?”
完了,完了。
我在心里回答他。
牙线棒也只有一盒了,以后还是省着点用吧。
现在是知道爽了吗?叫你还要躲起来?
但是估计说了他也听不懂,我这念头只浮现了两秒就消失了。
个人卫生没办法在这个鬼地方清洁得多么彻底,最多只能做到保持体面了……我试着洗了一下□□和脸,以及容易出汗的脖颈和腋下,至于那孩子也是如法炮制,用另外一块毛巾沾湿了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在这个鬼地方可不能着凉,感冒了虽然能吃药,但急剧流失的的抵抗力和体力会像沙漠里泼洒在地上的水一样迅速蒸发干净,在这个鬼地方如果发烧咳嗽,那无异于在和死神进行贴面舞。如有必要,我都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头发被水打湿,因为哪怕有小型的吹风机也没有可以供电的插座,找不到让它瞬干的办法。
至于那孩子也是一样,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膀以下,感觉说起抵抗力应该还会比我更弱一点。
在这密林之中,弄干头发的唯一途径只有被自然冷风硬生生地吹干发丝、拂过头皮,那样造成的后果实在太大太糟糕了,真的生病了不好收场,如果实在头油得不行了再考虑洗头发的事情吧,挑个正中午有太阳的时候再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