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开口讲了一小段:“东京特许许可局局长。新设诊察室视察。”
“……う……お……”
“……”
嘴皮子不溜啊……感觉不像是能够对话的类型呢。
等、等一等,莫非是因为太久不见人所以我也变傻了吗?为什么会对着一坨肉说这种绕口令啊……这家伙不回答很正常,如果回答了才恐怖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索性盘腿在自己的睡袋上坐了下来,端详着透过树梢枝叶而射下的光束,觉得心情异常平静。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荒郊野岭?我能走出去找到人群吗?
趁着天色还没黑,我试图收集了一会儿周边的信息,结果发现这个山林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好多倍,说是荒郊野外也不过分了……别说炊烟或是灯塔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靠我一个人的脚力,能在一天内走出去吗?走出去之后会碰到什么?现代都市?未来人?还是可能在半路上碰到食人族?
更可怕的推测是这个鬼地方作为异世界早就没有人类居住了,我可能走出去也见不到属于人类的社会。
信息实在是少的可怕,我找了块石头,在地上随意地画了几个图案与记号:首先是死而复生,然后是突然跑到了森林里来,周围没有半点人类生活的痕迹,我也不知道这个森林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此处地势不算高。
山不高,说起来甚至连用“山”来形容这个地方都不算精准,应该说只是一座座紧密挨着的小丘陵,不过绿树将山体与山体相连了,低矮的地貌混生着许许多多没见过的植株种类。耸入云天的树根深叶茂,从那相对平缓的地面拔起,树叶彼此遮蔽着身形,连影子都被映出了翠绿的颜色,整体而言非常和谐,不加滤镜都可以直接在BBC放入世界景观之一的纪录片镜头。
霍哦……如果我不在这里出现就好了,我会在电视屏幕的那一边饱含景仰与敬慕诚心欣赏的。
肉球桑的动静越来越大,我被它闹出来的响动重新拉回了注意力,决定先处理好这个感觉正在努力生长的东西再说。同时也要感谢它的出现,让我有些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转移了对未知环境的注意力,不再纠结于如何走出这个鬼地方之类的问题。
……
……
……
属灵降下福音,以云遮天,以地降雨,使草生长在山野上。栽种以后,生命自下而上生长。
第一日,我给了它一瓶饮料,以及一点巧克力的碎末,它开始被新注入的营养所唤醒了,从困睡中醒了过来,开始翕张蠕动。
第二日的清晨它发出了声音,虽然只是含糊不清的一点响动,但一下子就大大地拔高了肉球君的存在感。(虽然它一开始就因为造型犀利而很显眼了)呀……这么一看真的是愈发越引人注目,每十分钟内我都没办法忍住自己在意的心情,总是要回头瞥它一眼。
不过即便我禁不住被这样无可名状的猎奇与怪诞吸引,我的反射神经总会在很快迅速地掐断对它的思考和仔细端详。
不能深究,不可以深究。
再往下走就会不太妙。我的直觉在隐隐约约地这样警告我。
……能够理解就是了。我接受自己死亡的这个事实已经足够消耗自己精神的耐力,不想再被一只脱离人类常识的不明物搞到神经分裂。……是的我承受的已经很多,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挑战自己意志的顽强度。沙耶之歌隔着网路看确实还勉强能够令人接受,但现实生活中的它有了实体,那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精神污染了。
为了我的神经着想,心最好放宽一点比较好……
……
中午时,我又给了它一些巧克力,此刻它的生命力简直从“生机勃勃的小树苗”瞬间拔高成了一颗参天的大树。现在的它就像是一个即将破蛹而出的红茧,那跃动的生机已经快要喷涌出来了。
不不不不不不,清醒一点啊我,怎么会喷涌呢?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无能社畜了,现在难道压力还会大到产生表格和数据以外的幻觉吗?
我揉了揉眼睛,把因为没有洁面而在眼角堆积结块的分泌物擦掉,重新定睛一瞧。
确实在跃动着。
似乎是在兴奋。坎坷不平的表面上已经不知不觉地被蛛网一样的结缔组织覆盖了,赤红的大面积底色上铺满了突然增生的白色细丝,它们聚集在一块,热情地拥簇着不知在哪存在的核,看得出来正在疯狂地发育。接着就似乎像是一颗真正的植株一样扎了根,我似乎能看到它正在疯狂地汲取来自不知何处的的能量,看不见的根深深地扎入地面,像是蚊虫的口器一样在汲取着来自土地下的蜜汁。
这种悚人而骇人的场面却是寂静的,但正是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更会显得此时那些杂乱无章又放纵疯狂的生长看上去怪诞可怖。
从沙耶之歌正式变成了克系神话……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但不要小瞧已经死去过一次的社畜的根性啊!
我心中反倒很坦然,并丝毫没有想逃窜的意思。还有比上司正对着脸吼叫时喷溅到自己眼球黏膜的唾液更加精神污染的事情了吗?
没有了对不对?况且我现在既没有贮金也没有房贷,死去之后户籍和工作场所都归零了,左右都已经很惨了,一穷二白还没有本事,再不济大概也就是在荒郊野岭被怪物干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