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嫡母其实只想带纪明达来。是安国公强要嫡母带着三姑娘,嫡母扭不过,才索性把她也带上,成了全家姑娘一起来拜望表姨。
虽然不高兴,但三姑娘随众见人,并未失礼,叫明遥也松了口气。
姚姨娘是安国公成婚前自己爱上的宠妾,爱如珠宝,一应衣食用度,几乎越过嫡母,只差一个正室名分。她娘也能算“宠妾”,却是嫡母弄来,分走姚姨娘宠爱的侍妾,无根无基,没有家人——至少她没见过,也没听过——只能全身心依附嫡母。
安国公爱极了娘的容色,论“真心”,却远不及姚姨娘。
她和娘经常成为安国公、姚姨娘和嫡母斗法撒气的工具。若三姑娘在崔家失礼,恐怕她和娘也会受到牵连。
平平安安最好了。
安国公府是敕造国公府邸,华丽轩昂豪奢。崔府更清丽精巧,与安国公府是不同的风格。
云氏表姨住的院落阳光极好,花木葱茏,群芳争妍,时令花朵簇拥盛放,几乎像一所花园。
但,躺在临窗榻上,等她们来的云表姨,面色枯瘦得只如冬日残枝。
明遥怔怔行了礼。
妈妈。
妈妈。
上一世,妈妈重病去世前,也是云表姨这样,消瘦、苍白,只能对孩子努力笑得安然。
妈妈。
妈妈。
看见姑娘走神发呆,丁嬷嬷忙在背后推着她坐下,不叫人看出失礼。
“果然是你的孩子,个个都好,比我家的小闷葫芦强。”云夫人一一认过,虚弱但平和地笑,“我就不抱她们了,别过了病气。”
被说“小闷葫芦”的崔珏并不反驳,只在母亲话音落下咳嗽时,迅速递上手帕,轻轻给母亲捶背。
温慧也忙亲手捧水喂她。
纪明达站起身,扶住母亲的手。
三姑娘忙低下头,免得被咳嗽的气冲了脸。
明遥仍只呆呆看着。
“好了,好了。”云夫人无力倒在枕上。
她对温慧抱歉笑道:“说要见孩子们,身子又不争气。好容易带她们来一趟,也不必拘束在我这里。”
“阿瑜,阿珏。”她唤自己的孩子。
两人忙应声。
“带你妹妹们去园子里坐坐吧。”
她对幼子笑:“阿珏,你不是说,园子里的牡丹已经开了吗。”
牡丹的确次第而开。
明遥还在想上一世。
妈妈去世那年,她比崔珏小一岁,是六岁,远没有现在的崔珏懂事。
春天到了,春天要结束了。她想要妈妈好起来,想要妈妈还和她一起逛公园、放风筝,摸别人家的小狗狗,可妈妈不能走出医院。妈妈让她和姥姥去看花,让她买一束,放在窗台上,就像她们一起出去玩了一样。
她不高兴。
她买了一大捧牡丹,把花瓶插得满满的。
可牡丹凋谢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