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三四天,众人都哭够了,今夜格外安静。
温慧睁眼到了三更。
她再次下床,来到柜边。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温慧共停下七八次,才终于拉开放着散碎金银的柜格。
她手指发抖,挑出一块最大的金子。
“太太?”
冯嬷嬷惊恐问出声。
“太太,你这?是要做什么!”她猛地掀被下榻,“这?是——”
温慧颤抖着蹲下。
她眼泪顷刻涌出:“嬷嬷,就别管我了,随我去吧!”
就着月色,冯嬷嬷看见了她手里的一点金光。她脚下一扭,还是三两步冲在?她身边,抢过金子就丢走!
“太太别想不开!”她放声哭道,“想想大姑娘、想想大爷!他们?可还都等着见亲娘!”
温慧怔怔盯着滚远的金块。
嬷嬷的眼泪滴在?她身上。
四个丫头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卧房外,窃窃私语声渐起。
那些丫头婆子又在?想什么?
——活到三十八岁,温慧还是第一次,想如?此明确这?些下人的心。
有?一声笑突兀地尖响。
“嘘!”有?人捂住笑声主?人的嘴,“小心——”
“怕什么!”笑声的主?人不屑说?,“她也不是夫人太太了,不过和咱们?一样!那大姑娘就算还买人伺候她,也不会买咱们?。以后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咱们?谁也不归她管,她还能怎么样?”
有?禁军在?外守着,她和冯嬷嬷还敢过来动手打人吗?
她就想使唤人,可这?谁还会听她的!
……
接下来的两日两夜,冯嬷嬷对温慧寸步不离。
熬到二月二十日,上午,她们?所有?人都被绳索捆起来,排队步行向?东市口?发卖。
温慧眼前昏沉。
走到东市口?站定,她已力尽神危。她只能盯住脚下,盯住她和乳母的鞋,不敢向?四周多看一眼。人声鼎沸,语句嘈杂,似乎有?人在?对她评头论?足,估量她值不值得标出来的银两。
只在?二月,太阳却晒得她浑身发汗,浸透衣襟。
她觉得自己该是要死了。
“娘、娘!”纪明达先抱住她,便忙叫丫鬟接手,“快扶太太上车!快、快快,先送回去看大夫!”
她又找到徐老太太,找到祖母和母亲信重?的丫鬟仆妇。
可遍寻所有?罪臣家眷,她却没看见纪明远、纪明宜和纪明丰。
她忙多多地点了银子,要去和禁军探听消息。
温从?阳已打听回来:“四妹妹和明丰一早就送走了。应是纪淑人接去的。明远不在?发卖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