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百策道:“我在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之江省的冬天虽然没有帝都那么冷,但也寒意逼人。”
我怔了怔,道:“怎么了?难道冬天大江会冻住么?”
廉百策道:“老辈子人说过,大江也冻住过,不过我是从来不曾见过。统制,我想跟你说,冬天江水太冷,虽然蛇人在冬天战力不强,可是在这么冰冷的水中攻城,只怕攻的一方更加吃亏。”
我沉吟了一下,道:“这是个问题。不过,邓将军久经战阵,只怕早已想到这点了。”
我刚说出口,马上见廉百策脸上一阵黯然,想必他觉得自己的意见未受重视,忙道:“对了,廉将军,你当初在东阳城守御多时,你觉得从何处进攻东平城最为有力?”
廉百策脸上又现出一丝喜色,道:“禀统制,末将觉得,要攻东平城,只怕唯有正面强攻一途。”
我叹了口气,廉百策在东平城呆得很久,他也说唯有正面强攻,看来要进攻东平城,正面强攻是唯一可行之策了。可是东平城的北面是水门,邓沧澜的水军力量不足以压住蛇人,究竟怎样才是进攻的最佳途径?
遣退了廉百策,我坐到自己营帐中,找出了书囊中的行军七要和胜兵策来翻着。这两本书我都已看得滚瓜烂熟,背都背得下来了。正看着,一阵风吹过,蜡烛光被吹得暗了下来,我伸手护住烛光,心中仍在想着战事。
蛇人的优势在于单兵的作战能力,以及直接的水中格斗,这样派水鬼队去破坏东平城水门就不太可行。我们的优势只有兵力以及有飞行机、雷霆弩、神龙炮这一类武器,却又并不是强到可以让蛇人一触即溃的程度,到底怎么做才能攻进去?
正想着,忽然听得外面有人道:“统制。”
这声音有点怯生生的,我抬起头道:“进来。”
帐帘被撩起了,进来的却是简仲岚。他站在门口,有点犹豫的样子,我道:“简仲岚,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
简仲岚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统制,末将有破敌之策想说。”
我不由失笑。简仲岚这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第一次对他有印象便是在蛇人围困帝都之时,那次他也说有破竹之策,只是我听都没听,没想到这回他又有计策了。我刚想让他退下,转念一想,在五羊城时若不是他提醒我,只怕我也想不到何从景也会与岛夷谈判。这人年纪虽轻,但说出话来颇有根柢,他说的破敌之策纵然不可行,听听也好。我道:“说吧,有什么破敌之策?”
简仲岚本来有点犹豫,听得我这般说,脸上露出喜色,道:“是。统制,末将幼年住在狄人中间,狄人逐水草而居,时常迁移,有时在沙漠里会遇到流沙”
我有些不耐烦了,不知他说这些做什么,道:“这和破敌之策有关系么?”
简仲岚道:“有啊。沙漠中的流沙与江水很有相似之处,一旦人马陷入,便不住沉下去,再出不来了,因此那时探路这人一探到流沙,便有人用木板铺出一条路。”
我有些哭笑不得,道:“江水和流沙可不一样,木板虽然也能浮在水面上,可总不能在江上用木板铺出一条路吧?”
简仲岚道:“在江上当然不会用木板,可以搭浮桥啊。”
他的话也不响,但我脑海中登时如闪电划过,忽地一亮,猛地站起来道:“浮桥?”
简仲岚道:“不错。邓将军的水军团中,大船不多,小船倒有不少。这些小船只能载个七八人,运兵时无甚大用,但用来搭浮桥却正好。现在天冷了,江面上风浪不大,如果能搭一座从东阳直达东平城下的浮桥,则大军可以直接抵达城下,与平城攻击无异了。”
我道:“正是正是。邓将军手下还有一些大的战船,可以在两边担任守御之责,而风军团也可以在空中拱卫,到时掩护地军团突击,同时火军团也能直接冲到城下了。”我越说越是兴奋,踱了几步,道:“不错,这是个办法。简仲岚,我要给你记上一功。”
简仲岚道:“多谢统制。”他脸上也浮起兴奋之色。
让简仲岚回去,我仍在想着建浮桥的可能性。行军时辎重营除了担起运送辎重之责,若有河水挡道也要搭一下浮桥的。只是在小河上的浮桥搭得很方便,拆下来也容易,要在大江上搭浮桥,我倒没有想过,不知这到底有没有可能。而且江阔数里,水军团的小船虽然不少,不知够不够把浮桥搭到城下的,而且这浮桥不知要几日才能落成,蛇人若见到我们在搭浮桥,一定会冲出来进攻,要搭浮桥不是说搭就能搭的。廉百策对这儿地形最熟悉,我想他应该知道这主意可不可行。想到这儿,我也呆不下去了,走了营帐。
一到外面,守夜的士兵见我出来,不由一怔,道:“统制,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我道:“我想找一下曹将军麾下的廉百策,他住哪个营帐?”
那士兵又是一怔,道:“曹将军在那儿,那个廉百策我就不认识了。”
我不禁失笑。现在前锋营有五千人,便是我也只认识一些将领,这些士兵除了本部诸人,别部的肯定都不认识。我道:“好吧,我自己过去。”
曹闻道的营帐还是灯火通明,我刚走到近前,却听得里面一阵乱,曹闻道急急迎了出来,道:“统制!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心中狐疑,道:“你在做什么?”
他道:“没什么”见我要走进去,忙道:“统制,里面很乱,我在让他们收拾。”
他要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便让我更加疑惑。现在不早了,哪有在这么个夜里整理的。我不顾他的拦阻,撩开帐帘走了进去,一进去,却见两个士兵正在抬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铺了一块毛毯,地上放着个碗。见此情景,我恍然大悟,心知曹闻道定是在赌钱。
军中赌博成风,有些好赌之人甚至没日没夜地赌博,只是我不喜欢赌博,他们在我跟前大多不赌。一路来时,日夜兼程,曹闻道也得不了空赌博,现在到了东阳城,这嗜好马上又上来了,大概叫了麾下一些军官在吆五喝六,只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儿。我扭头道:“你们在赌钱么?”
曹闻道脸一红,道:“统制,都是我不好,我瘾头上来了,让他们陪我玩两把。”
我微微叹了口气。曹闻道这人别的都好,人也忠厚,就是有点不分轻重缓急。我低声道:“平时玩两把也没什么,只是别玩得太急了,蛇人还在对岸,我们随时就会出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