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扯远了。”武岳阳不耐烦道。
老人微微摇头,说道:“那日你我分开,我只料你会立即回返家中,便放心前去寻找那件器物。可是我在寻访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议论‘武团长家的少爷被妖人掳走,至今音讯全无’,我立即到你们家查验消息是否属实,果然见你不在家中。我想起那日下山之时,太阳斗大,你不可能迷路,也不会遇到狼群猛兽,猜你必是被这附近的山匪所劫持,便一路打听。没想到竟在县城找到你的消息,那货栈有人说你曾前去借马,随后便没了踪影。我更探听到那货栈的车队被天台山的胡子兵劫了去,料到你的失踪怕是跟天台山脱不开干系。”
“天台山上的哨兵众多,且都持着枪,等到天黑我才摸上山去。我偷听到喽啰们谈话,得知你们被囚困在后院水牢,等到夜深,我潜进后院,果见你和货栈的那些车夫被关在一起。我想趁着夜色将你救出,可是山上防守严密,胡子兵大多持有枪支,我就算将你从水牢救出,怕也不能将你安全送到山下。
“等到天亮,我见胡子兵给你们送去干粮和水,知道他们定是打算找苦主家人赎票,不会轻易害了你们性命。我便到山后找了个破损的城隍庙栖身——后山巡逻的哨兵较少,这是我在四处找你的时候发现的。”
说到这里灰袍老人抱拳向上,抬头对着天空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清护佑!我果然在那座城隍庙里发现了一条暗道……”
武岳阳毫不关心他在城隍庙里发现了什么,只顾催促道:“你往后面说。”
“我见你性命无忧,便有意历练历练你,让你多尝些苦头,因此之后有过几次机会我也没有出手,只在暗中保护。却说昨天夜里,我见到天台山后山有黑衣人出现,鬼鬼祟祟似乎在找寻什么,这伙人在后山上折腾了半夜,直到天亮时才下山去。我尾随他们下山,跟着他们来到索家岭,眼见他们在岭口的竹林里换了衣服,进到你们家的院子去。
“正午时分,我正要回返天台山,却见你骑着黑马回到家中。你们那院子早被铁血团结会占去当做了堂口,我没来及出面提醒,你已经进到院中,我见那长脸的团兵有意害你,便打晕了一名团兵,换了他的衣服混到院中,藏进了马棚。
“天黑前,那长脸的团兵带着那“马长官”进到关你那个小屋中,紧接着一个麻脸小子押着天台山上那丫头也进小屋去。他们三人很快出来,那马长官对麻脸小子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只听清“放火烧山”几个字,麻脸小子点头骑马出院去。马长官又对那长脸团兵低声私语什么“斩草除根”,并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我知道他们这是要行动了。”灰袍老人一段段讲述下来,他沙哑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格外瘆人。
武岳阳将这些片段拼接起来,在眼前形成了完整的画面,很多疑问迎刃而解,他浑身发抖。“后面的不用说了。”武岳阳哆嗦着说道。后面的事情可以猜到:老人见长脸团兵换上了黑衣,带着引路的帮手,骑马出院子去。他担心武岳阳安危,又偷偷观察了片刻,见何保长是来释放武岳阳,就放下心来,远远追那长脸团兵而去。可是为时已晚,远处传来的枪声敲响了丧钟。老人赶到时,四个黑衣特务正在打砸桌椅,翻乱衣物,伪装山匪打劫杀人的场景。之后可能就会回返武家,悄悄除掉武岳阳和姚青。可是老人坏了他们的计划,老人当即出手击杀了一名黑衣特务,另三个黑衣特务在逃跑的路上被老人追杀而亡,唯独跑了那“大长脸”——黑狼。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武岳阳没有想清楚,他问道:“姓马的剿匪是为了夺取天台山上暗藏的那件器物。铲除我们武家是为了杀人灭口,防止我爹日后回来找他的麻烦。他有意害死和我一起关押在水牢里的何四一伙人是为了独掌团结会大权。可是,天台山几次求和都被他破坏掉,他极力煽动团结会和天台山对立火拼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理解——三个和尚没水喝。天台山上藏着的那些东西,可是能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不顾一切,我猜他是不想在天台山上挖出好东西来,分给团结会吧。”灰袍老人道。
武岳阳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静谧的黑夜,明月这时被一片云朵遮住,从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武岳阳楞了一下,猛地跪倒,额头击地,咚咚咚,冲灰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灰袍老人茫然失措,“你这是……”
“求二爷爷超度我娘和阿公。”武岳阳爬起身来,从门口的黑衣特务尸身旁抓起枪来,头也不回地夺门向外飞跑。
灰袍老人身形微晃,转眼间赶上武岳阳,一把将他拽住,“你干什么去?”
“报仇!”武岳阳吼道。
“今晚团结会围剿天台山,枪炮不长眼睛,你去送命么!”灰袍老人厉声道。
武岳阳枪口对准了灰袍老人,拉动枪栓,瞪着通红的眼睛道:“松开我!”
灰袍老人五指紧握,一动不动。
武岳阳咬紧了牙,猛地将枪口调转过来,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道:“松开我。”
灰袍老人立即送开了手。武岳阳脱缰一般跑到何保长家借马。灰袍老人顾不得超度亡魂,他返身将门关上,迈开大步,向武岳阳追去。